第2章 刻痕(1 / 2)
南城升市这年,七月的街道挂满红色灯笼,比喜悦的情绪更热腾的,是南城当时的天气。
也是这一年,刘昭楠的人生被刻上记忆点。
从十七岁的那天中午,太阳热辣,气温很高,热风吹进教学楼第五考场,广播滋滋作响时开始的。
“衬衫的价格为九磅十五便士,所以你选择C项,并将其标在试卷上,接下来……”
“听力部分到此结束。”
盛夏骄阳,窗外蝉鸣阵阵,窸窣的笔触声,试卷的翻阅声,头顶风扇的乌拉声,等紧绷的神经注意到这些声响时,考试时间随着打铃截止。
严肃的考场监考老师正声,“请所有考生起立,停止答题。”
刘昭楠额头和后背熏起一层细密的汗,白皙脸颊泛着微微薄红,在感谢语最后一个单词后标上句点。
松了松握笔的手指,女孩缓缓匀了个呼吸跟着人群站起来。
没几分钟,监考老师携考卷而去,只剩下满教室对答案的聒噪,刘昭楠垂着眼睑,缓慢收拾涂卡铅笔,橡皮和碳素笔。
刚拧上笔盖,黑色的墨迹突然从顶头溢出,看着一手黑墨,刘昭楠庆幸不是在考试途中出差错。
离开考场,走廊上同样挤满对答案的学生,有人揉皱试卷,心态崩溃道:“我他妈刚准备好听力就结束了,听了个寂寞。”
“完形填空也好难,单词全看得懂但不知道选什么。”
“这次期末考真的好难啊,感觉时间一点都不够用。”
“慌什么,听说往届都是这样过来的,谁他妈让我们下次开学就是准高三了,还要搬到高三教学楼去。”
刘昭楠安静地朝楼梯口走去,身后的讨论声渐远。
一个考场三十个人,第五考场,成绩表上不上不下的位置,是每个中间生尴尬而深扎难破的瓶颈点。
不好不差,退一步可以,进一步很难。
最迷茫困顿的,往往就是这部分好不到极致也差不到哪去的“差不多”群体,也是每次考试结束,最频繁对答案的群体。
中间生这个位置,最熬人心态。
考场在三楼,班级教室在五楼,刘昭楠先到一楼的洗手台洗手。
冰凉的水柱冲下来,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开来,熏热的后背也慢慢降温,刘昭楠仔细擦着手指上的墨迹。
洗手台旁边是厕所,灰白色的建筑,平时没什么人,但每个星期一晨会都会坑位爆满,因为挨近站队的操场。
两个女生挽手从厕所出来,在刘昭楠旁边洗手,其中一女生语气羡慕又好奇问:“给江北送水什么感觉?”
回答的女生情绪激动,声音还在细细颤抖,“很紧张,真的紧张到爆。”
两人很快交谈起来,仿佛没看到刘昭楠。
“也是,江北打完球从来不接女生送的水,你哥今天帮你送了水,估计你的名字明天就出现在论坛上了。”
女生整理着刘海,浅浅勾唇一笑,语气瞬间又低落起来,“但他都没看我一眼。”
同伴安慰道:“你这水都送成功了,没什么好伤心的,你是没看到沈玲玉,那脸都黑了。”
“校花?她也提前交卷去送水了?”
“嗯。”
“别管啦,不过江北好牛逼啊,提前半小时交卷去打篮球,全级组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是啊,我昨天还在论坛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女生调整语气,认真复述:“整个南江二中的女生每天都在期待什么?”
“什么?”
“太阳升起和路过江北。”
同伴闻言噗嗤笑出声,“还真是,路过江北,每天都想。”
交谈的声音随着风声远去,只剩哗啦的水柱声,皮肤被不自觉搓到泛红,刘昭楠啪的关掉水龙头,折回教室。
教室正热闹,前排学霸的位置被堵得水泄不通,连过道也站满人,追问着选C还是D,时不时传来一阵哀嚎或是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刘昭楠走向后门,打算从后门进。
第二排最后一个位置,此刻正围着几个男生,松习坐在桌子上,手里一下一下抛着篮球,语气狂傲道:“下次我北哥绝对打得你们三比零信不信。”
松习说完眉眼快意地看向教室门口,“你说是不是啊北哥?”
暗红色掉漆的钢制防火门,男生双手揣兜懒散靠在门背上,上半身只套着一件黑色T恤,冷白皮的手臂和脖颈暴露在空气中,闻言微抬起下颌,喉结跟着滑动,漫不经心地骂了一声,“滚,傻逼。”
松习操一声,抓着手里的篮球瞄准门口那大拽逼发射。
刘昭楠的身影刚出现在后门,一阵带风的声音向她袭来,没来得及看清是一颗高速运转的篮球,唯一的反应只剩条件反射地抬手闭眼。
倏而,隔着薄薄的校服衣,肩骨上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五指力道强势,以她的肩膀为重心,带动着她的整个身体快速移动 。
失重的不安全感让刘昭楠不自觉抬手去抓寻支点,又在极近的距离里,感受到一具无法忽视的男性身体,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淡而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自从和男生同桌后,刘昭楠忽觉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上的干净和清爽特别难得。
像此刻的味道一样。
“没事吧?”
刘昭楠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紧接着听到篮球落地的声响。
在篮球砸地的动静里分辨刚才的那道声线,刘昭楠突然心脏骤缩,猛睁开眼的瞬间,头顶接着响起带着怒意的冷淡声音,“找死是吗你?”
松习跳下桌子,脸上还是惊愕和恍惚,双手合十向江北告饶:“错了哥,真的,我错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手偏,恰好又有人出现在门口,幸亏江北用肩膀把这球给挡了,不然那倒霉蛋的脸都要被砸扁。
松习看向倒霉蛋刘昭楠,抱歉道:“你没事吧?”
刘昭楠有些恍惚,被松习的疑问拉回神智,意识到自己抓住的支点是江北硬实的臂膀,瞬间松手,退开一步遥遥头,“没事。”
“道歉。”
刘昭楠愣怔,松习也错愕的看向江北,后者懒散的把手揣回兜里,目光射向他,“要我重复?”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