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伪君子圣子14（2 / 2）

这个过程对习惯掌控一切的神来说是可怕的，但是黑暗神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分毫异样的神色，祂只是用温柔而哀伤的目光望着简，任由身形不断地变浅，变淡。

赫墨拉阖上眼，发丝从根部开始一点点地变成黑色，祂的力量在不断攀登，即使没有放出任何气势，却令全世界的生灵都有所感触，露出敬畏之色。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创造出世界，给予他们生命的神回来了。

祂再次莅临大陆，正如最开始降临在这混沌的空间，拥有无上威严。

直到身形即将彻底消失之前，只剩下一缕幽魂般的虚影，黑暗神眼眸中才露出痛楚的神色。

“一想到我将再也无法见到你，我就痛苦难当。”祂颤巍巍地俯下/身，额头贴近那祂无缘再听到回音的精灵，“我好不舍，我不甘心，但我没有办法。”

“简，我的精灵，我的爱人，从今往后我是风声与雨水，是朝露与夕阳，我在你周围的万物之中，保护着你，永远爱着你。”虚影的手终于敢摸上简苍白的脸颊，充满无比的眷恋，“你要活下来，求求你，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虚影彻底在空中消散，而赫墨拉霍然睁开了双眸。

祂的金瞳亮如太阳，亦或者祂就是太阳本身。

在神魂融合成功的下一秒，祂就改变了神力的注入方式，浩瀚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流入简的身体，祂在倾尽造物主的全力，只为救祂的造物。

然而赫墨拉的呼吸开始颤抖起来，金眸中充满之前绝对不会出现的浓烈感情。

神魂的融合不只是融合灵魂与力量，还将继承对方的感情与记忆。

黑暗神对简的感情是偏执的，痴迷的，疯狂的，自我奉献的，现在这些感情统统转移给了赫墨拉。

之前吞噬其它神魂的时候，赫墨拉并没有受到太强烈的影响，因为祂的力量远胜于祂们，但是正如祂在光明神的神魂中醒来，就继承了光明神对简的爱意，如今黑暗神也已经强大到足够影响祂的本心，祂一旦融合，属于黑暗神的感情也在祂的心中割据，让祂的爱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执念与疯狂。

瞳光熄灭，祂划破自己的手腕，用嘴唇吸出金色的神血，然后吻上怀中人毫无血色的唇，将血液渡了进去。

“我的精灵……”祂轻吻着，哭泣着，呢喃着，“求求你，醒过来。”

如果黑暗神此时还在，也会惊异于祂的疯狂。

神力对神明来说就像魔力之于法师，即使耗尽也可以缓慢地恢复，但是神血不同。

可以说神的力量就是源于祂的血液，血液的多少与浓度，甚至直接决定了神的力量与……寿命。

神不是拥有真正无穷无尽的生命，只是这种长度无法用时间的维度来测量。

在发现即使是融合之后的力量也无法救回简之后，赫墨拉孤注一掷，直接喂祂喝下自己的神血，这本不该出现在人世间的东西一下子刺激到简已经枯竭的五脏六腑，他轻颤一下，居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赫墨拉在做什么之后，他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感受到那陌生而炙热的液体顺着口中流入，他猛地推开赫墨拉，趴在旁边吐了起来。

好不容易喂进去的神血又被吐了出来，赫墨拉脸色苍白，眼神却痛楚中夹杂这着疯狂的惊喜。

“你在……做什么……”

简虚弱地抬起头，却在见到那头夜色般乌黑的长发，已经金眸中浓烈到近乎疯癫的感情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赫墨拉？

“简，你醒啦。”这个很像赫墨拉的神用最温柔的口吻，就像生怕吓到了好不容易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精灵，“不要害怕，这只是在给你我的血，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简的目光更加惊愕。

作为传承了记忆的精灵王，他所知道得也比其他人多一些，在听到赫墨拉居然给了他祂自己的血，他目光轻颤起来。

“你疯了吗？”他哑声说，“你的血就是你的命，你这是在自/杀！”

“这没什么，不用担心。”赫墨拉温柔地说着，将手贴到简的面颊，试探的神力探入他的体内，却在下一刻神色一滞，露出不可置信的绝望。

“没用的。”简神色复杂，他望着这个记忆中冷酷的神明，还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赫墨拉，在用祂自己的命来渡他，希望能换回他的命。

他何德何能，值得创世神用自己的命来换他？

“这不可能……”赫墨拉的声音先是轻如蚊呐，忽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发出咆哮，“这不可能！”

什么冷静克制，什么无上神威，在发现自己竭尽全力尝试过所有能尝试的方法，最终都无法挽救一条命之后，赫墨拉疯了，祂用尽自己的全力去嘶喊，喊到嗓音嘶哑，眼神狂乱，却无法发泄出心中万分之一的无力和痛苦。

祂是创世神，是万物的造物主！

但祂却被自己制定的规则死死框柱，即使用自己的命去换，也只是换来精灵多弥留的一段时间，而无法真正地救他。

这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伟大的创世神跪伏在地上，干净的双手和衣袍深深没入肮脏的尘土，祂恨极也怕极，甚至不敢抬起头来面对精灵的眼睛。

什么神，祂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人。

在这一刻祂无比希望在自己之上还有地位最高，力量更强的存在，这样祂可以求祂，可以有个方向去努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任由绝望淹没，周围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希望。

祂袒/露的痛苦如此炽烈而真挚，简默默地望着祂，神色从复杂到叹息。

至高无上的神明卑微到了尘土里，即使他已经不再爱祂，也感到由衷的唏嘘。

“不要再浪费你的神力和血液了。”简平静地说，“既然你已经彻底苏醒，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何必在我这个必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不……不！”

赫墨拉惶恐地爬起来，用尽全力将简抱入自己的怀中，甚至让简的骨骼都感到疼痛，就像祂只要将人抱住了，就不会有人将他夺走。

“简……不要放弃，求求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可以救你。”

简的眼底没有分毫动容，他漠然地移开视线，看向星辰璀璨的天空，任由神的泪水濡湿他的肩头，哭得像个刚刚迷路的孩童。

“送我回光明神殿吧。”简说，“既然我还能醒来，就该去做一个迟来的告别。”

……

哈维洛特和阿雅碧翠丝之前在国王与黑暗生物的首领身边，眼睁睁地看着简取消了审判的召唤，他们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但因为没有方向去找，他们只能立刻回到光明神殿之中。

一旦简回来，一定会到这里来找他们，他们不能让他找不到。

只是他们没想到，他们的确等到了简的回来，却是被赫墨拉给抱回来的。

赫墨拉改变了些许的容貌没有引起两人的分毫注意，他们扑到简的面前，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这么会这样呢……”阿雅碧翠丝声音颤抖，“之前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赫墨拉始终没有让简离开祂的怀抱，光明之力接连不断地注入到他的身体中，再加上祂时不时哺上一口的神血，才勉强维持着简的清醒。

“这不是真的……”哈维洛特缓缓地跪了下来，不断地试图欺骗自己，“简，你告诉我你没事，求你。”

简目光温和地望着他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哈维洛特，你是天生的圣骑士，忠诚，正直，仁爱，聪敏，你之前所做的任何事都没有错，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听到这遗言一样的语气，哈维洛特的眼睛瞬间变红，他咬紧牙根，仍然无法抑制眼眶中迅速凝结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到地面。

阿雅碧翠丝的瞳孔微微放大，她呆滞了一瞬，突然一把抓住赫墨拉的衣领，哭着对他大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创世神吗？你连世界都能创造出来，怎么会连一只精灵的命都救不了！你救他！救他啊！！”

“阿雅！”

哈维洛特想要将激动的阿雅碧翠丝拉回来，却被她用力一甩，大哭着跪坐到了地上。

“老师，你别再离开阿雅，阿雅求你了，别让我刚刚找回唯一的亲人，就马上又让我失去……”

“阿雅，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简怜惜地望着他亲手养大的姑娘，艰难地伸出手，为她擦去泪水。

“我本来想，就这么离开吧，让你们以为我失踪了，或者别的怎么样，而不是直接告诉你们我要走了。”他的声音轻而温柔，只是越来越无力，“但是我觉得，我已经欠了你一个告别，这一次如果再不告而别，你一定会气我的。”

阿雅碧翠丝愣愣地看向他，爆发出更加绝望的大哭。

“我不要告别……你不告别好不好，我不想再离开你……”

“傻话。”简微笑，语气带着细微的宠溺，“你已经长大了，我很放心。”

赫墨拉没有看向几乎要哭晕过去的两个人类，目光始终注视着祂的精灵，在他气息微弱下去的时候，又重新划破手腕，给他喂下神血。

随着神血的流逝，祂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但祂就像丝毫不知，只是温柔地望着精灵。

阿雅碧翠丝逼问祂的话，祂早已在心中诘问过自己千百遍，只是再次听到，还是无法抑制心中浮上的无力和痛楚。

但祂不想再表现出来，祂当然能看出精灵对祂已经没有爱意，这些苦楚后果，本就该由祂自己来尝。

在又被逼着吞下一口神血之后，简呛咳着溢出几滴泪水，眸光也更加柔软了一些，他看向赫墨拉，让祂恍然以为他的眼中还有爱意。

“赫墨拉，有句话我想告诉你。”

赫墨拉凝神听着，无论是责备或者讽刺，祂都心甘情愿。

简说：“其实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真的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