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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27 友华喜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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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马不停蹄地赶回白府,往落梅雪院中时,忽然看见半途上那个老妪昏睡的花亭中此时站满了人,白家兄弟都在,神色焦急关切异常。

被围在人群之中的,正是一身碧色衣衫的莫惊春。

孟沉霜顿了顿脚步,调转方向往花亭中走,小柴胡站在亭下,和白家人一起看莫惊春给老妪诊脉。

他之前看见过的年轻男人跪坐在老妪膝旁,牵住她的另一只手,眼中忧切不似作假。

“李仙长。”白家兄弟见孟沉霜来了,向他拜礼。

“南公子、辰公子,现在这是……”孟沉霜来到莫惊春身边站定。

白望南道:“李仙长,这位是白府老夫人,我兄弟二人的母亲,入冬以后,她身子骨一直不好,我们听闻莫仙长医术高明,就请他来看看,实在对不住,母亲她起不来身,不能和仙长见礼了。”

“无碍。”孟沉霜抬手示意不必介怀,目光却看向了老夫人身边的年轻男子。

男子起身面向孟沉霜,俊朗挺拔的面容竟和白家两位少爷有七八分相像,但比两位少爷更年轻几岁,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他礼貌道:“拜见李仙长,鄙姓白名淳年,是念儿夫君。

原来还是个有名有份的……不知道白老夫人原配与白淳年有几分相似,叫她念念不忘许多年。

孟沉霜见白家兄弟面色无虞,便也不准备对白家的特殊家庭结构多谈什么,然而白望辰紧跟着就说出一句让他大脑空白的话。

“家父近日为母亲操劳,起初没来见客,还望仙长见谅。”

孟沉霜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白望辰是管白淳年这个比他自己还年轻的人叫父亲。

好吧,顺母敬父,长幼有序。

白淳年没有和白家兄弟说话,一门心思都扑在白老夫人身上,又跪回他身边,莫惊春在这时收回了诊脉的手,白淳年当即问:“莫仙长,我妻状况如何?”

小柴胡将白淳年的问题转达给莫惊春,莫惊春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低着头,在神识中询问孟沉霜:[李前辈,她没有多少时日了,救不回来,我该怎么说?]

[……如实说,他们会明白。]

无论雪席城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于白家兄弟来说,现在的情况都意味着他们将要失去母亲。

() 花亭中炭火与苦药气混在一起,白老夫人闭着眼躺在摇椅上,她合着眼,面色枯槁青白,只有轻微的呼吸证实她还活在人们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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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淳年握紧了老夫人的手。

这时,一声惊呼忽然搅乱花亭中沉重的氛围。

“南公子!辰公子!”

小厮手忙脚乱地跑来,大声呼喊招呼着,冰面湿滑,他着急不看路,一下子摔在半路,还高喊着:“公子!在府门口,在府门口!”

白老夫人闭着的眼在这时睁开了一条缝,昏老浑浊的眼珠转向来人方向。

白望南皱眉厉声:“什么在府门口?”

“锦上京!锦上京来的圣旨!”小厮伸长手臂指向府门方向。

白望南与白望辰皆是一愣,对视一眼,立刻匆忙下阶往府门口赶,刚到半途,几道身着官袍的身影便出现在半道。

白望南与白望辰立刻拜见:“皇都使者驾临雪席城,有失远迎。”

“不必,不必,”来人笑着开口,声音一听便知是位阉人,“我还要恭喜白府才对。”

“公公,你的意思是?”

白老夫人远远地出神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白淳年却只安静伏在她膝头,紧紧将她拥住,仿佛想要拥住不断从她身上逃离的时间。

公公笑吟吟从袖中取出圣旨展开:“白公子,不要急,且听圣旨。”

白望南与白望辰并一干仆从听到圣旨一词,当即乌压压地跪了一片。

整个白府院中瞬间寂静无声,只余下雪花飘落。

莫惊春询问孟沉霜发生了什么,孟沉霜告诉他情况,让他坐好,不用在意凡人王朝的礼节。

古松将花亭中的身影掩盖,圣旨宣读的高声悠然传来。

“奉大虞皇帝李勉诏,屹州雪席城白府,世代敬奉忠烈昱明上将军,传上将军之遗风,为大虞镇边警戍,忠良谨敬,勇谋果毅……

“念先父白淳年战死于北齐之战,追赠忠安伯,长子白望南承继父业,领兵内外,袭忠安伯之位,授黄金万两,世袭罔替,钦此——”

隔着松影,白老夫人望见白望南俯首接旨的背影,张开了许久难以出声的双唇,用最后的力气反握住白淳年的手。

白淳年抬起了头,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眼眶中盈满泪水,只见伤悲不舍,不见所谓“勇谋果毅忠安伯”。

白老夫人张了张嘴,可她的声音太小,白淳年流着泪爬到她面前,侧耳听她说:“淳年,我们的孩子……都很好……”

“臣,白望南,谢陛下隆恩。”

白望南叩首雪中时,白老夫人看着白淳年年轻的面容,在喜悦中落下最后一滴泪,紧接着,呼出最后一口气,心脏停止了跳动。

莫惊春感觉到病人的生命流逝殆尽,他蹙起眉想做些什么,但小柴胡传给他的信息却只有白淳年在哭,他只好求助似的转向孟沉霜。

() 然而孟沉霜目光冰冷,唇角压得极低,丝毫没有被这出母亲撑着最后一口气,见证孩子功成名就的戏码打动。

他只感到一股悚然在胸中不断下坠,白淳年的动情哭泣仿佛像是一股冷气从脚窜上他的头,几乎叫他打了个寒颤。

宣读圣旨的人说,白家兄弟先父白淳年已经战死多年,那么眼前这个被他们称作父亲的人又是谁?

白家兄弟当时说的自然,丝毫没有面对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作继父的尴尬。

更诡异的事情是,按照那位公公所言,现在是大虞皇帝李勉的天下。

但虞灵帝李勉早该在三百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最幼子李照枫出生前夜的那场血腥逼宫政变之中。

按照修仙界年号算,人间王朝的这场逼宫是癸璜四十年事,可雪席城外的霍无双与辜时茂却是过着乙珩八十八年的时间。

年轻过头的白淳年恐怕过的又是另一段岁月。

还有都把宁如英当做妻子的白家两兄弟,他们又当真因为是心无芥蒂,民风开放吗?

身处诡谲难辨的雪席城,透骨的冷意在孟沉霜的后背如冰花般攀爬蔓延,几乎使他大脑僵硬。

莫惊春在这时拉了拉他的衣袖。

-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落在明武天王塔后院中成片白梅树梢,几乎分不清花朵与白雪。

铅灰云朵压住一半天空,模糊的日光勉强透出来,照亮天王塔檐角的金色铜铃。

叮铃铃接连脆响,一阵风穿过窗棂,摇动木匠背后的石胆油烛火,他在木板上刻完这一列最后一个字,松开屏住的呼吸,直起腰身略微休息一会儿时,余光瞥见不远处忽然立着一道深沉人影。

木匠吓了一跳,还以为在天王塔里碰上了神仙显灵,差点打倒手边的朱漆。

对方转过身,深青色长袍广袖曳地,缓步走向他,沉静如水的目光逐渐在光下显现,面似冷山,不像凡间人。

木匠愣愣地看着他,心头直乱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躬下腰,小心而恭敬地问:“是谢仙长吗?”

“嗯。”谢邙应了一声,目光掠过明武天王神像金身脚下莲花台十六面青石上的刻字,因为年代久远,其中一些阴刻字已经模糊不清。

上边有雪席城建造明武天王塔的记录,也有纪有明武天王旧事。

【明武天王,世有安天下者之大名……】

【……昭宗特置昱明上将军以合天王厥功至伟。】

【……七年,困守雪席城……死斗,活人千万……】

【……沙场兵解,立地飞升……世称明帝……】

明帝?

谢邙的眼皮跳了一下,翻涌如漩涡的记忆将他瞬间拉回归柳镇的神像前。

接下来的青石板上还有几段残缺的《古虞书·萧绯列传》,看来是这位明武天王的姓名,并且也可能是“虞将军明帝”的真名。

【……绯为昭宗征战天下南北,皆大捷

,绯鸷勇绝人,累年俘斩数万,勒功八百里寒山……】

【……困守雪席城内,粮将近,兵将竭,绯毅然开城应敌……将士敢死者殊死斗,以少胜多,活城中生民千万……被数十创,力竭坠马亡。】

【军民巷哭,群臣同悲……帝辍朝三月,亲营葬仪,为悼文致祭,绯归葬京师,谥忠烈,配享太庙……】

字迹与往昔被时间磨损腐蚀到面目模糊,只从史书与传说的缝隙中泄露出些许旧日呼啸嘶吼的沙场血雨腥风。

眼前这座五丈金身巨像,又与六百年前萧将军有几分相似?

谢邙抬头仰望巨像,被赤金覆盖的面容受高窗间洒落的阳光一照,炫目如神,令人难以直视。

木匠则呆呆地看着谢邙,虽然没见到明武天王,但他真的见到了仙人。

谢仙人看完天王像,转头打量了一眼他手里的木板,又环顾塔中三十六根立柱上填漆描金的木板,上面各自刻着不同内容与笔记的诗文。

木匠听到他问:“常有人为明武天王题诗?”

“是常有。”

木匠回答道,“不过悬挂在塔中的只有每年中秋赛诗会上夺魁的诗,这是今年的诗,由白将军所作。”

“白望南公子?”

“是辰公子。”木匠拱手。

谢邙的目光逐一扫过木板上完成或未完成的刻字,眼底缓缓浮上几分难以分辨的疑惑与谨慎。

……但望霭霭佳人面,应怜匣中碧血刀。

大虞三百二十八年,白望辰书。

白望辰所题诗文笔郁锋长,字字句句间皆是泣血不平之语,怨憎天边不可得之志,悲愤手中多浴血之刀。

这样的句子既与供奉之礼不相合,也与白府中那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气质截然不同。

而且……按青石板各志所记,明武天王死于大虞五十七年雪席城之战,此战后二百余年,白望辰为他写下此诗。

但若依凡间历法,而今已是大虞六百八十五年。

即使白望辰满打满算活够一百岁,也该在三百年前便魂归幽冥。

他们所见到的辰公子,当真是白望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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