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路上她听家令说,苻琰晌午会来教她,教完再回新居。
皇帝要冬狩,北衙禁军和五府兵都得调兵出来操练,这些都要苻琰去时时巡查,以防冬狩之时有变。
北衙离东宫较近,这才有时间回东宫教崔姣。
劝也劝不动苻琰,甚至还会激怒他,家令也不知所谓了。
可惜崔姣刚回东宫,她的月事来了,才终于躲过苻琰的摧残,本来以为要回新居,可也没人来接她,但是每日里那些进补的汤汤水水都不断,还没有苻琰缠着她烦,日子过的好不快哉。
冬狩之前,典仓丞要出宫采购东西,崔姣跟苻琰求了求,苻琰准她和典仓丞出去玩,但典仓丞务必把人看紧了。
典仓丞也清楚苻琰的秉性,崔姣就是个活宝贝,丢了崔姣,他这小官也做到头了,便恭恭敬敬的带着人一路在西市里转,崔姣要买什么就给买什么,反正钱是苻琰出,直逛了一个多时辰,崔姣才喊累,典仓丞又赶忙寻到一家卖菓子的铺子,买了几样菓子,挑一间茶肆,点了香茶,把人侍奉到位了,才让崔姣在茶肆等他,他去采买东西。
崔姣满口答应,他走后,就溜出茶肆,跑进了大安坊,熟练的找到她阿兄的院子,敲开了门。
这回崔仲邕已经穿上了冬衣,迎她进屋后,忙倒了热茶给她喝。
崔姣拿下肩上背着的布袋,笑道,“阿兄,那幅被崔家占去的《梦窥钟馗捉鬼》我拿回来了。”
崔仲邕连忙从布袋中拿出画,打开一看,细细分辨,确实是真的,大喜过望的问她怎么拿回来的。
崔姣把缘由一说,他又自责道,“全是我不留心,才被他们诬陷抢去了画,难为你有办法拿回来,牙牙,阿兄不及你。”
崔姣默了默,拉着崔仲邕坐下,细细询问他,“阿兄你的行卷递出去过吗?”
崔仲邕一脸羞愧,须臾摇头,“牙牙,我对不起你,你送来的钱,都被我挥霍
没了……()”
崔姣听他说挥霍,断然不信,追着问下来,才知他为了递行卷,参加了许多宴会,那些宴会都是白花钱。
崔姣虽然对那些花掉的钱财肉疼,但也知他有多难,道,“挣来的钱,本来就是要花的,阿兄不必自责,只是你投递行卷给那些人应不会再有回音。?()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崔仲邕落寞的点着头,说自己知道。
崔姣说,“阿兄,要投给太子殿下吗?”
崔仲邕怔愣一瞬,就开始摇头,不停的摇头,他不想让崔姣去求太子,求人办事,崔姣在其中会不会受屈辱他都未知,她已经踏错了一步,他不想再给她添磨难。
崔姣想半天,忽然灵机一动,道,“阿兄不想投给太子殿下,但是我可以把你的行卷交给陆六娘子带去给她的父亲,她父亲是秘书丞,想来也能给阿兄助力的!”
崔仲邕迟疑不定。
崔姣催促他赶紧写份行卷出来,莫再耽搁,她出来的时间久,典仓丞找不到人是会报给苻琰的,她可不想再被苻琰疑心。
“可我不知那位秘书丞喜好什么……”他还是犹豫。
崔姣道,“阿兄想求的是能被人赏识才华,而不是阿谀奉承他人,阿兄尽管展露自己的才华就好,那位秘书丞若是阿谀谄媚之徒,即使阿兄做了他的学生,将来入官场也不会长久。”
崔姣字字句句都打在崔仲邕的头上,他这些日子写出来的行卷有几份是他的本心,不都是为迎奉所作的吗?他早已忘记本心,还要自己的妹妹来点醒,这些年读的书竟真是白读了。
他不再犹豫,转到书桌前,提笔挥就一篇杂文,附上一首诗赋,末尾附上自己的名姓,卷好交给了崔姣。
崔姣让他安心等消息,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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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的前一日,崔姣月事还没走完,苻琰派人接她回的新居,当天晚上,她带着行卷去找陆如意,短短几日没见,她反倒脸色红润,像是长了点肉,精神也好很多。
她大大方方道,“六娘子,妾之前同您说过,妾有一阿兄生死不明,近日才与他有了联系,没想到他已过秋闱,想参加春闱,但手中的行卷迟迟投不出去,妾想到了六娘子的父亲,便厚脸皮把行卷带来了。”
陆如意有点吃惊,但也为她高兴,“原来你兄长不仅安然无恙,还成了举子,这真是幸事,等你出去了,与那位郎君成家,又有兄长护佑,多好。”
崔姣腼腆一笑,陆如意以为的那个情郎和崔仲邕是一个人,本来她也没想跟她撒谎,可也是骗到现在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和六娘子必也能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伉俪。”
陆如意苦笑,她也不盼着和太子伉俪情深了。
她接过了行卷,“我会交给我阿耶,你快回去睡吧。”’
崔姣便退走。
陆如意待她走了以后,未免好奇,打开了行卷一观,先看的杂文,那些字句极有考究,多出自经传书文里,可见其数年寒窗苦读,最后看到那首诗赋不觉
() 跟着念,念到其中一句。
“事忌他非,道身自乐①。槛花笼鹤②,不坠凌云。”
不觉怔神,未几才看到行卷最末处的名字上,崔仲邕,和崔姣一样姓崔。
陆如意卷好行卷,让婢女收起来,冬狩时她父亲也会去,到时可以给他。
婢女服侍她睡下,躺倒时脑海里还有那行字,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矛盾又贴现的词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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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这日所有人都起早了,苻琰坐轺车先行,崔姣跟着陆如意上了缀有绢花珠玉的犊车随其后,两人都是第一次参加冬狩,上车以后,悄悄挑开窗帘一角朝外看,只见仆役中有人执檛打旗,前方的各府率手中有牵着猎犬的,也有驱赶着猎豹的,有人的肩头站着鹰鹘,它们目光炯炯的看向四周,眼神凶戾,一看就是狩猎能手。
陆如意问崔姣,“冬狩时,你骑的是那匹马?”
崔姣在队伍里看了看,见那匹毛色黄白相间的马翻羽被人牵在犊车后面,指了指它道,“就它了。”
陆如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那匹马又矮又小,毛色也不纯,看起来不大威武,大梁的贵族出行,都喜骑纯色高头大马,显得威风凌凌,崔姣这马容易惹笑人。
陆如意不客气的笑了。
崔姣懊恼道,“六娘子别笑,这马跑的可快了,妾当初就骑着它打马球,把襄王殿下都给比下去了。”
襄王败在她一个小娘子手里,这事传遍了长安,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料,陆如意当然听过。
只是没想到她骑着这样一匹马打赢了襄王,倒显得襄王更无用了。
崔姣看她笑不止,就更气苻琰了,都怪他,又不用再打马球了,非要她骑翻羽,到时候她骑着翻羽上场,连弓箭都没学会,要她打猎,得被人笑死。
尤其她远远看见裴缨寿骑着马行在队伍中,她的马毛色纯黑,穿的一身玄赤劲装,头发高束,背上还背着弓箭,英气勃勃的很。
心里更不平衡了。
崔姣这一路直把苻琰给里里外外骂了数遍,也不解气。
黄昏时才至骊山。
路上舟车劳顿,皇帝入骊山行宫华清宫后,便累的歇下了。
次日天不亮,崔姣换好了骑服,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她忙出门去看,只见有不少人都围在宫门口,她也凑过去,只瞧那山野插了许多旗帜,隐约可以看到无数的兵卒在其中窜动,她听旁边的女史说,早在昨晚,这骊山中就有虞部布置好了围猎场地,那些旗帜昨晚插好后,一旗一卒,将帅发令,把旗帜都放倒了,今早这些兵走到属于自己的旗帜下,重新把旗帜竖起来,只等皇帝入猎场,将帅再发令,赶猎物入围场,只留一个缺口。
这只留一个缺口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一个缺口都不留,猎物知道自己跑不掉,说不定会拼死一搏,若是遇到虎狮之类的猛兽,则对皇帝有危险,留下一个缺口,猎物就光顾着逃了,这样危险性就少很多。
崔姣啧啧称奇,听的入
迷,还想问别的,却听见有人在叫她,回过头竟是大公主,大公主换了身保暖轻便的胡服,她身边有裴缨寿,裴缨寿仍穿的是劲装,也不看她,率先越过那群人出宫门。
大公主问她,“六娘去给我阿娘请安了,咱们也过去吧。”
崔姣对皇后发怵,与大公主道,“阿茶替我向皇后殿下问安吧,我今日也要去打猎,早已报给虞部了。”
大公主眼睛一亮,“你还会打猎?”
崔姣讪笑,“不太会,但是我听说骊山狍子多,没准能打到一只半只,到时送些新鲜的肉给皇后殿下和阿茶。”
大公主扑哧一声笑,“狍子虽傻,可你也得小心它们踢人,我记得几年前左仆射王元弼就被狍子踢过,得亏他头上戴着浑脱帽,不然脑袋不保。”
崔姣颔首说记着。
大公主把她拉到一边,悄声道,“这次来骊山,崔家大郎和崔三娘也来了。”
崔姣奇怪道,“崔大郎无官身,他怎么来的?”
大公主努努嘴,使眼色给她,她往门外看,就见崔大郎在与孙院长说话,崔大郎对孙院长甚是恭敬,孙院长被他哄得哈哈笑,崔三娘也和孙氏姊妹在一块。
原来是跟着孙家来的。
崔姣收回眼,与大公主出去。
这次狩猎也有不少女郎参加,其中有不少是之前崔姣在郑府踢蹴鞠时认识的,各人相互寒暄过,都找到自己的马骑上,结果见崔姣起的马毛色不纯,纷纷大笑,笑得崔姣涨红脸,还好有人给她解释,说这马了不得,还打赢过襄王呢,只把五公主气的一鞭子抽在自己马上,率先跑进了围场。
崔姣回头看一眼崔大郎他们,崔大郎已经骑上马跟着前方的人进围场,崔三娘正恶狠狠的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撕碎了她。
崔姣轻轻扬起头,哼笑一声,驾着马也进了围场。
入围场后,大公主跟在裴缨寿后面进了林子,崔姣也跟着他们,但不久,她回头看时,却发现崔大郎早已和其他人分开,不远不近的追着她。
崔姣心下一慌,再去看裴缨寿和大公主,她们追着一只兔子早跑远了,她骑着翻羽在林子里跑,好在翻羽跑的飞快,一会就把崔大郎甩远了,但他还是紧紧追赶。
苻琰忽然骑着马从旁边冲出来,单臂把她从翻羽背上夹起来抱到自己深浅,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小声道,“殿下,崔大郎在后面追妾,妾害怕。”
苻琰摸一把她的脸,转过马头往右边骑走,片刻停下,再回头,只瞧翻羽往另一个方向跑了,崔大郎追着翻羽而去。
苻琰骑着马跟在后面,约有一炷香,崔大郎连马带人一起栽进了一个深洞里,哎呦一声,被捕兽夹给夹住了腿,周遭有听到声响的狍子竖起耳朵,纷纷围到洞口看,有一只极其的不机灵,探头时脚下没站稳也栽洞里去了,正正好掉到崔大郎身上,接着就听见崔大郎又一声哎呦,把围在洞口的狍子又吓走了。
那只掉进陷阱的傻狍子受了惊吓,撅起后蹄,对着他疯狂乱踢,那张肥头大耳的脸被踢得鼻青脸肿,惨叫声响穿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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