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原始人间(2)(1 / 2)
原始人的逻辑很神奇, 他们会把一切不理解的事物归结为神迹、神谕或神造,并把与神联系在一起的一切事物定为“理所当然”、“本该如此”和“就是这样”。
比如,他们不理解厉蕴丹穿的是什么, 看上去不像兽皮也不像树叶,在阳光下依旧保持着夜幕的漆黑。它垂落时像收敛的花瓣, 被风吹起时像张开的翅膀,轻盈飘逸、古朴神秘, 一定是神明独有的圣物吧?
而一旦代入“神明”的概念,厉蕴丹身上的每一种格格不入都变得那么浑然一体。仿佛想象中的神明终于有了形象,原来祂的面貌是这样, 气质是那样……相近又不同, 让人在心生向往的同时又保留了对未知的敬意。
于是, 厉蕴丹与阿努顺利地被部落接受, 他们不仅为神明腾出了最大的屋子, 还将猎物身上最肥美的肉奉上, 以期能得到神的庇佑。
然而, 他们的文明才刚走进钻木取火、打磨石器的时代。通常,他们会在路过火山区域时捡不少黑曜石回家,再花力气把它们磨成可用的石刀。这类石刀硬度十足、轻易不会坏, 但不是把把锋利、切割都很快。
野猪皮厚肉糙,石刀切分也只作大块。待置于火上炙烤,外头是半片焦黑,里头却带着不少血水,偏偏原始人认为这肉已能入口, 还放在叶子上递给厉蕴丹。
阿努以为她不会下嘴, 毕竟是“神”, 不想吃就不吃, 无妨。
谁知厉蕴丹不以为意,她拿石刀切下巴掌大小的肉块,当着众人的面将焦黑处一一剔除,又串着肉放火堆上翻转烧烤。等肉熟透了,她才将它切成片,插起一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她与他们全程无沟通,可对原始人来说,肢体动作就是最直观的“语言”教育。
神明在告诉他们,肉变成黑色不能吃、带着血水不能吃,只能彻底烤熟了再吃。是以,一众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硬生生忍住了食欲,他们模仿着厉蕴丹的动作烤肉,最后一个个都吃上了熟食。
但原始人想来珍惜食物,看着大叶上焦黑的肉皮就止不住地心疼。
见状,厉蕴丹左手托起大叶,右手提着骨矛朝河边走去,阿努当即拿起一根火棍、招呼众人跟上。
不多时,厉蕴丹站在了河边。
她挑了处浅滩将大叶放下,由着焦黑的肉皮全部浸在水里,之后便拎着骨矛隐没草丛,安静地注视着河面。
很快,肉皮的油脂顺水而出,引来了不少大鱼。许是从未被人钓过,大鱼的基因里没刻入对陷阱的恐惧,竟是嗅到食物的味道就蜂拥而上,对肉皮狼吞虎咽。
霎时,厉蕴丹挑起骨矛一刺而下,贯穿了一条大鲶的头颅,再钉入浅滩底部。大鲶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猛地甩尾翻起大片水花,吓跑了一堆鱼。
阿努欢呼一声跳进水里,抓起骨矛把大鲶甩到岸上。这鱼足有长达一米,皮薄肉厚刺少,可比焦肉皮好吃多了。一换一,不亏。
周围的原始人呆呆地看着,直到阿努提着骨刀把大鲶开膛破肚,他们才反应过来部落又有食物了!
“神明、神明!”他们大声欢呼起来,却听厉蕴丹说了一句“神语”,她的使者动作微顿,后续又麻利起来。
厉蕴丹:“教他们你会的东西。”
阿努:“是,巫。”
他一把抽空大鲶的内脏,又扒下了不可食用的部分。招呼众人随他走,在一处落有野兽粪便的地方停下。
阿努说:“野兽已经快把标记打到部落了。”
这是它们扩张地盘的方式,一旦它们将带有体味的异物洒进人类的地盘,那就意味着生活在它们地盘上的人类也是它们的食物之一。
“得解决掉它。”
阿努吩咐男人挖了个大坑
,再将大鲶内脏碾碎,糊到坑洞的边缘和内壁上。过后,他将削尖的树干钉进土里,往坑上铺满野草,最后领着众人退去,静待野兽落网。
是夜,万籁俱寂,住民皆睡。部落中心燃着一堆篝火,它驱散了畏火的走兽,却引来了不少飞蛾。
趋光的本能抵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它们一只只扑进火海,再泛着一身焦味落下。待明日太阳升起,它们也将成为部落的食粮。
阿努没有睡意,提着獐子皮坐在火堆旁处理。他没找到雄黄,也没找到白灰,只能就着草木灰搓皮子,将它揉到可用的状态。
同一时刻,厉蕴丹也没有休息。她在“帐篷”里打坐修炼,身下只铺了一堆干草,气味并不好闻。时不时有爬虫从石缝中钻入,那窸窸窣窣的轻响不断,总令她生出杂念。
罢了,任重道远,一切待从头……
她出去同坐篝火边,无聊地打开面板一看,发现首杀还没被人拿走。
这很奇怪,是三年的时间太长、怪物推迟出现?还是试炼场的怪太强,把想拿首杀的造化者都干掉了?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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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放一千个造化者,怎么说也会有个高序列。就算对方的实力再不济,也不至于拿不住一个首杀。所以,是怪还没出现吗?
正思考时,阿努将抹满草木灰的獐子皮放下。他见厉蕴丹在“发呆”,便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巫,你依然需要进食吗?”
他作为死神,对死亡的感知力很强。而在他的观感里,厉蕴丹是极少的、不带死气的人。死亡离她很近,她却半点不沾身,除非是自己找死,不然绝不会出事。
按理说,这样的人不需要进食,但她……
“需要。”厉蕴丹道,去兑泽吃饭看情分,在试炼场吃饭是本分,“吃给别人看而已。”
“别人?”阿努不明所以。
厉蕴丹:“如果‘千不留行’的意思是投放一千个造化者,那么其中一定不乏团队。他们总是三五成群,掌握大量道具,若是彼此结仇争斗,对我们这些‘散人’不利。”
“我们活在这个部落,要是吃的用的都不融入原住民,造化者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造化者。到那时,大团队派人拉拢,逼你站队出力,你是应还是不应?”
随着厉蕴丹的层层剖析,阿努的神色愈发深沉,他本以为回到“原世界”是放松的开始,没想到遍地是坑、处处踩雷。
若不是与巫组队,或许他是最早暴露身份的那个。
厉蕴丹:“所以,得让他们认不出来,哪怕我们改进了部落的工具和武器,也要给他们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阿努:“怎样才算理所当然?”
厉蕴丹:“自然是不脱离‘人’的范围。”她早就做好了计划,“你既然活过了五个试炼场,应当是读过一些书了。如果你看得仔细,就会发现史书中记录的每一次进步,总是离不开特定的人。”
“伏羲绘先天八卦,文王书后天八卦,神农尝尽百草,仓颉俯首造字……他们是‘神’,也是‘人’。同样活在原始、立于最初,我们大可以扮演‘先贤者’和‘推动者’的角色。”
“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饶是造化者面对我们都不会起疑,只会以为人又进化了而已。”
“且造化者杀死原住民无法获得奖励点,只要你我不露馅,大可作壁上观,看他们龙虎斗,不用愁被团队攻讦,他们可看不上原住民。”
如此,即使三年时间漫长,他们也能活得安全至极、顺风顺水。
甚至,个别对历史发展感兴趣的造化者还会对他们进行观察,或是跟踪,或是加入,多少会提供点保护。届时,他们看她像是看猴,殊不知在她眼
里他们才是猴。
厉蕴丹:“明白了吗?你以前是怎么生活的,现在就是怎么生活的。你不仅要教会他们狩猎技法,也要教会我在这里的生存之道。”
比起他,她更容易露馅。之所以挑这个部落加入,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融入试炼场。
阿努:“我明白了,巫,只是……”
“只是什么?”
“你真的能适应吗?”
初始,厉蕴丹不懂阿努话里的意思,直到第二天阿努带她去狩猎,她才知道那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阿努来到一棵快病死的树前,抬手敲了敲树皮听声,随即眼睛一亮,立刻掏出骨刀划开树皮、剥落、铺开,将树干空心处满满的“白虫”露给她看。
它们个大肥美,密密麻麻,正常人一见就头皮发麻,偏原始人高呼怪叫,掬起白虫放进阔叶,准备大爆带回家。
厉蕴丹:“带回去钓鱼?”
阿努一笑:“不,是吃的。”他捻起白虫放进嘴里,牙口一合全是爆浆,“味道很不错,像浆果,但它是咸的。我们吃它一般是为了盐,巫,你要尝尝吗?”
厉蕴丹:……
她沉默地看着一树蠕动的白虫,只觉得宁可面对十个僵王都不想下嘴品尝。可君无戏言,昨晚刚说完“生存之道”今天就敬谢不敏,岂不是显得她很没面子?
为了这莫名其妙的尊严,厉蕴丹竟然朝虫子伸出手,还捻起了挺肥的一条。
她要在这里活三年……
三年……
她连皇帝都当上了,难道一条虫子还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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