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料古今诸事(2 / 2)
“殿下,”杜兰泽喊了她一声,“镇抚司再三清点了这批货物,共有棉甲七百一十二件,栗米一百石,草药一百斤一十斤。以我之见,恐怕是叛军在京城偷运辎重,郑大人亦被叛军所杀。事关重大,我们需得尽快上报。”
华瑶佯装震惊道:“竟有此事!”
杜兰泽与她一唱一和:“幸亏镇抚司明察秋毫,发现及时,赶在大船离岸之前,收缴了这一批赃物。诚如指挥使大人所言,羌人羯人贼心不死、乱我边境,趁着京城这场瘟疫,羌羯说不定要再掀风浪。”
华瑶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勾结三虎寨了。三虎寨通敌作乱,早已犯下了谋逆大罪。”
那一厢的镇抚司官员仍在做着记录,笔杆竖直,笔尖急动。事关谋反,谁敢懈怠?当天傍晚,厚重的卷宗就经由官员之手,顺利地呈到了内阁。
打从京城闹了瘟疫,诸多内阁重臣都被禁足于皇城之内。这帮重臣年过六旬,均有家室,甚是牵挂家人的安危,怎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看着瘟疫即将平息,灾民也被尽数安置,京城竟然盘踞了一帮叛军,私从河道转运辎重,妄图动摇大梁的根基。
内阁首辅徐信修亲自读过卷宗,确认京城的叛军潜伏已久。他们把货船装作官府选定的商船,通过兴庆宫附近的那条水路,转向吴州的河道,沿河畅行多日,停靠在吴州、秦州、左邑的三省交汇处。根据探子急报,秦州常有大批商队在三省交汇的岸口接货……秦州,乃是二皇子高阳晋明的封地。
文渊阁内,茶香满室,徐信修身披大氅,手捧铜炉,缓声道:“最迟后天早晨,我会向陛下呈一封密折,此案事关二皇子、三公主、四公主,拖延不得,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诸位可有话说?”
内阁次辅赵文焕也没把卷宗打开,只略微抬起眼皮,双目半阖半睁,慢悠悠道:“二皇子本被禁足于嘉元宫,上月末,御林军护送他入住京郊,原系天恩浩荡。若他意欲谋反,辜负天恩,必是早已做足了准备,他那些近臣的病症……”
徐信修道:“半真半假。”
赵文焕细观徐信修的面色,试探道:“陛下德泽深厚,恩宠子女。二皇子甫一成年,享得秦州封地,早在秦州立下根基,常年蓄养着一批精锐骑兵。若他贪得无厌,祸害全省,与秦州接壤的十个省份理当即刻戒严,朝廷要速速进军,尽快收回秦州,谨防秦州之乱祸及康州。”
今夏康州大旱,康州的灾民数以万计,两个月前就爆发了一场叛乱。晋明挑在这个节骨眼上谋逆,向来宽厚的赵文焕也不敢包容他。
翰林院大学士谢永玄仍在翻阅卷宗。他极快地细读镇抚司的这封折子,就知道镇抚司的几位年轻武官一心争功。原是因为郑洽已死,空出了一个副指挥使的位置,底下的人都想往上升。他们暗中比较各自的实绩,只盼能获得皇帝与内阁的垂青。
谢永玄顿了一顿,目光掠过谢云潇的大名,先把卷宗翻到下一页,才说:“秦州、康州、岱州、容州共号‘天下粮仓’。今夏康州滴雨未降,颗粒无收,粮仓空无一米,仅靠岱州、秦州以水路送粮,供给北境四州。诸位,非我危言耸听,实是岱州、秦州不可失守,如若关内缺粮,再难抵抗内忧外患,百年社稷也将倾覆。”
徐信修、赵文焕、谢永玄一席官话忧国忧民,实则把矛头直指二皇子。内阁的其余几人听完他们的话,也不便再牵扯三公主或四公主。众所周知,三公主是徐信修是外孙女,四驸马是谢永玄的亲孙子。徐信修和谢永玄合力保人,内阁上下皆无异议。
两日后的清晨,徐信修求见皇帝,呈上密折。
皇帝早知郑洽惨遭斩首。郑洽之死,直触逆鳞,这一大清早,皇帝的脸色极差。
徐信修还派人查抄了郑洽的府邸。官兵在郑家的木柱、暗室、窗缝中寻获了价钱不菲的黄金白银,这下皇帝的火气更大了。他看完密折,只讲了四个字:“晋明谋反?”
徐信修长跪不起:“陛下明鉴,二皇子早已抗旨离京,恣肆欺瞒陛下。至于谋反一事,未有定论,微臣不敢妄断,伏候圣裁。”
“晋明的运船,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皇帝合拢这一封密折,“尔等才来奏报……”他握着奏折,摔响在桌上:“才来奏报!”
徐信修侍奉皇帝几十年,头一回见他心绪起伏如此之大。
徐信修的女儿过世的那一日,皇帝也只是微微垂目,低叹了两声,当夜还宿在萧贵妃的宫里,照旧用膳,照旧寻欢。
徐信修的女儿蒙冤枉死,死前还不到二十岁。
徐信修就只有那一个女儿,他的掌上明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仁智礼义信面面俱到,才名冠绝京城,自有凌云壮志。可她入宫不到两年,人也去了,命也丢了,尸骨不能葬在徐家祖坟,孤零零地进了皇陵。她只是皇帝的过眼云烟,却是她父母一生难忘的锥心之痛。
但在皇帝面前,徐信修从未表露过一丝哀念。
皇帝原有六个兄弟姐妹,尽皆死于非命,就连他的亲姐嘉元长公主也在前日离世。皇帝杀伐果断,无心无情,双手沾满亲族的鲜血。从他四十岁之后,他时常沉浸于大乘佛法,每月都要服食丹药,但求长生不老。
怨孽已定,冤债当尝。徐信修挺腰抬背,自低向高仰视龙颜。二十多年前,皇帝还是风华正茂的俊美郎君,今日,皇帝鬓生白发,眼角皱纹条条展露,竟是比去年更添了老态。
徐信修沉声进谏道:“救兵如救火,为今之计,当先出兵秦州,捉拿二皇子叛党,速正其罪。二皇子抗旨不遵,使计私逃,趁着京郊守军松懈,暗中以货船偷载辎重器械、药草粮草,已犯下《大梁律》诸多条例。”
皇帝闭目不语,徐信修字字铿锵:“纵然二皇子无意谋反,不忠不孝,罪莫大焉。”
皇帝挥袖一扔,奏折纸页翻飞,直劈徐信修的面门。徐信修的额头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滑过他眉梢,他仍是一动不动,双目如视无物。他背后另有一位文官伏跪道:“陛下是万岁千秋之主,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奏请陛下圣鉴!”
高阳晋明是皇帝的第二个孩子。晋明出生那年,皇帝岁数很轻,他的长子东无与他并不亲近,晋明倒是满怀孺慕之情。此外,萧贵妃的母家为了扶持皇帝,几乎穷尽心血。萧贵妃不敢挟恩图报,皇帝便把秦州划给晋明做封地。皇帝对晋明这个儿子,已做到了仁至义尽。
皇帝原先还在发火,现下又笑了一笑。他命令一位文官口述一遍货船之案的始末。那文官是昭宁十七年的探花郎,口才十分出众,把货船之案讲得条理清晰、头尾俱全。
皇帝手扶桌面,神色还算平静,闲聊家常一般,问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此乃无巧不成书,你道为何?”
总管太监服侍皇帝四十余载。纵然皇帝近来越发喜怒无常,太监也知皇帝想要什么答案。他先是道:“奴才不敢妄言。”又得了皇帝金口开恩,他才说:“宫里流言汹汹,二皇子与四公主历来不和,可巧儿四公主深夜停泊一艘画舫,刚好撞上了二皇子的货船。那船又刚好爆燃,烧了整整一晚。镇抚司的郑大人,当差多年了,突地身首异处,也没人瞧见他与谁打斗……”
听到此处,皇帝忽然道:“二皇子带病出逃京城,私运辎重,确有叛祖背德、抗旨谋反之罪,不可不防。至于三公主、四公主,朕的这两个好女儿,却被几位爱卿摘得干干净净,朕都不知晋明的动向,两位公主又从何处得知?”
方才那文官开口道:“陛下,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道:“但讲无妨,恕你无罪。”
文官叩首道:“何以知仁君?君仁则臣直。微臣跪谢陛下隆恩……”他说完一番奉承话,方才切入正题:“恕臣直言,事发当夜,三公主仍在照看病患,然则四公主徘徊于河道,颇有守株待兔之嫌。微臣听闻二皇子在秦州豢养两万精兵、八百高手,微臣恐其终罹祸患、动摇国本,何不派遣四公主出兵平叛?四公主亦有两百侍卫,五百亲兵,其中不乏凉州出身的武功高手,锐气正盛。”
皇帝无喜无怒道:“四公主平叛归来,她和她的驸马又立了一件大功,功盖天下。”
文官却道:“陛下,二皇子并未犯下谋逆之罪。二皇子及其家眷去了秦州静养,四公主却罔顾圣意,忤逆弑兄,实属罪不容诛!陛下是仁君圣主,虽对四公主网开一面,但她弑兄之名,终身洗脱不净。”
皇帝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徐信修不发一言。
那文官所献之计,原本乃是内阁次辅赵文焕的主意——二皇子在秦州谋逆作乱,皇帝想杀二皇子,既恐惧秦州的瘟疫,又不想背负杀子的骂名,索性让四公主来代替父亲。
二皇子死后,四公主回到京城,皇帝再为二皇子洗脱冤屈,说那二皇子从未有过叛乱之心,从头到尾都是四公主挑拨离间、弑兄夺权。这一计之后,二皇子、四公主皆被铲除,再也无缘于皇位。皇帝由此收复了秦州,杀死了二皇子,拿捏了四公主,控制了四驸马,还能借机问罪镇国将军,可谓一举多得。
皇帝采纳了赵文焕的计策,徐信修却高兴不起来。他细想皇帝的只言片语,推测皇帝原本想把三公主、四公主一起惩办。
既然东无、晋明、方谨、华瑶、若缘都不是皇帝属意的后继之人,那皇帝真正看重的孩子,或许唯有六皇子殿下。倒也无妨,徐信修暗想。他在昏濛的御道上走着,心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他忖道,如果六皇子死于非命,就只有三公主可以继承大统。
*
先前,由于谢云潇屡遭暗杀,华瑶也不得安宁。她特意给谢家传过一封又一封的密信。几次三番之后,谢家越发担心谢云潇遭遇不测,偶尔也会给华瑶回信。华瑶抓紧机会,终是与谢永玄搭上线了。她明知自己在利用谢永玄的舔犊之情,却无半点内疚之心。她和谢永玄密信往来,暗中设计,就连镇抚司呈给内阁的奏折,都是华瑶一行一行看着写的。
谢永玄警示过华瑶,还说赵文焕最擅长的一招,便是“卸磨杀驴”,华瑶隐约猜到了赵文焕的对策,却不晓得皇帝是否会听信。
华瑶待在兴庆宫,等了三四天,终是等来了皇帝的一道密旨。皇帝密令她前往秦州,剪除二皇子高阳晋明的党羽。待她战胜归来,皇帝必有重赏。
华瑶佯装诧异,随后又是受宠若惊,当场叩拜领旨、恭谨至极。送走太监以后,她抱着圣旨,躺到床上,闷声埋怨道:“坏死了,内阁那帮老头子。”
她发丝微乱,双眼灿若琉璃,直勾勾地盯着谢云潇。他想笑却没有笑,只说:“秦州是晋明的根基所在,远比凉州富庶。时不待人,你需得早做准备。”
华瑶一把扔开圣旨:“我知道,你别催我。”
谢云潇躺到她的身边:“你打算何时动身?”
华瑶翻身压住他:“我先查查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小伤而已,”谢云潇道,“何足挂齿。”
话虽这么说,他也没抬手阻拦华瑶,华瑶就知道他是心口不一,其实他挺喜欢被她扒光衣裳吧!她急不可耐,鲁莽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襟,但见他的肤质洁净如玉,连块伤疤都没留下。她心念一动,欢欢喜喜地亲了他十几下,他又是一笑,捉了她的手腕,探入他的衣襟,再以“检查伤势”为名,游遍各处经脉窍位。
苍天可鉴,华瑶什么也没做,而谢云潇左手紧紧揽着她,害她跑都跑不掉,右手还抓着她一路探寻。明明是她压在他的身上,他又含住了她的耳垂,略微用劲吸吮,她就不受控制地喘息出声,心下不愿服输,嘴里便说:“你的声音最好听,常常让我心头发软,待会儿在床上,你能不能叫大声点,我喜欢听。”
谢云潇道:“把所有人叫过来?”
华瑶笑嘻嘻道:“人多热闹。”
谢云潇立刻翻身反压她:“你还想要谁?”她怔了一怔,竟然开始凝神细思。
谢云潇强抑怒火,抓了她的双手按在枕侧,低头就吻她的唇,舌尖轻缓地一顶,诱使她张开嘴,深陷无休无止地勾缠。他们二人的衣裳落了一地,情到浓时,她扯破了丝绸床帐。而他浑然未觉,只把她箍得更紧,边亲她边问:“舒服么?”
华瑶微微仰起头,情潮化作盈盈眼波,听见他的问话,她双眼含光,毫无羞耻道:“嗯……很好很好。”她舔了舔他的唇,尝到清冽的香味,意犹未尽:“你再亲亲我。”
话音刚落,殿外的脚步声渐近,华瑶当即坐直,静听门外之人通报:“殿下,杜小姐、白小姐、金公子三人已来齐了。”
华瑶原以为白其姝傍晚才会到,谁知白其姝来得这么快。
华瑶定了定神,慢慢地推开谢云潇。可他倏然把她扑倒在床,快到她没反应过来。她明白他为何难受,但她还是说:“我不能让他们久等。”
“你数到十,”谢云潇高挺的鼻梁抵着她的耳骨蹭了蹭,“我就放开你。”他向来是清冷无比的人,这会儿他自降身段、百般蛊惑她,她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华瑶只能把声音抬得更傲慢:“一、三、五、七、十!”
谢云潇被她逗笑了:“你走吧。”
华瑶道:“那你呢?”
“稍等,”谢云潇披衣下床,淡声道,“我去沐浴更衣。”
华瑶莞尔一笑,迅速抽走了谢云潇的衣带,飞快地跑出一段路,任凭素色绸带在她手中飘荡。谢云潇不禁暗想,倘若华瑶和他隐居山野……乱绪一出,他及时止住杂念,只因他深谙华瑶的脾性,也知道她对权位的渴求永无止境。
*
上个月初,皇帝选调了御林军一百人,专职看守晋明。奈何御林军严管活人,忘了死人,只粗略地核查了一遍运送尸体的马车,没有扒开尸体一探究竟——晋明和他的几位近臣就藏在多辆马车里,强忍着无处不在的尸臭,顺利地逃出了京城。
华瑶早知晋明一定会趁乱离京,便派遣了多名暗卫日夜盯梢。依照暗卫传来的消息,晋明一路向西,已抵达了虞州,只要他跨过东江,踏上秦州的土地,华瑶再想抓他,便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晋明在秦州作威作福惯了,秦州官员多半会包庇他,华瑶手头也没有能够公之于众的圣旨,根本就追究不了晋明的罪责。
好在晋明也没有通关文书。虞州因为瘟疫一再戒严,晋明为了躲避官兵,不得不绕开官道,专走隐蔽幽暗的小道,大大地拖延了他的路程。他甚至不敢涉足城池,时常借宿于乡村野舍,稍作一番休整,便又不眠不休地昼夜奔波,终是到达了位于东江二十里之外的一处村庄,村中有一座宽敞的临轩小楼,名叫“风雨楼”。
这风雨楼邻近一条弯曲的河流,楼上的景致甚美,远望是青山秀木,近看是绿水板桥,宅舍幽静,门户清闲,比起江南园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明和岳扶疏一行人乔装改扮,佯装是北方的一支商队,缓缓地踏进了风雨楼的正门。
晋明只打算在风雨楼吃个便饭,再赶去码头乘船渡江。他劳累太久,骨缝隐约作痛,密布浓髯的一张脸露出疲惫神色,风雨楼的店小二赶忙前来迎接:“客官,客官您请!敢问您打尖还是住店?”
岳扶疏道:“上些好菜来。”
店小二爽快应道:“好嘞!”
为了蒙蔽太医,晋明在京城时,曾经大量服食过寒性草药,损伤了他的肠胃。他吃不惯野食野菜,心里总念着热汤热饭。且因他距离东江只剩二十里,至今未见到任何追缉他的官兵,也没听说京城二皇子叛逃的消息,他料想京城官员还忙着治理瘟疫,不由得低垂下头,闭目养神。
傍晚的浮云遮蔽了夕阳,倦鸟归林,霞光惨淡。
不一会儿,店家端来饭菜,腾腾热气四溢,隐隐含着一股极淡的、咸腥的血味。晋明骤然睁眼,眼底精光乍现,转身飞速跃向屋外,却见他的马匹、骆驼都被人一刀割喉,倒地不起。
风雨楼的掌柜也没见过这等阵仗,当下就急着去报官。这时的院门已被人紧紧锁住,四面八方的围墙之下站满了蒙着黑巾的黑衣人。
残阳似血,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为首那人依稀是个妙龄女子。她二话不说,拔剑就砍,不过须臾之间,便把晋明的侍卫砍死了三四个。
风雨楼邻近东江渡口,也是一家营生几十年的老店,经常接待来往于秦州、虞州的商队,楼内的两名护院练过几年功夫,在那女子手中竟然连一招都过不了,护院被她抬腿踹翻,她显露的招式十分精湛深妙,护院们都看呆了,晋明却道:“你有种,妹妹。”
华瑶听见他的声音,辨出他的位置,未有丝毫犹豫,提剑往他脸上倒劈。
他疾速躲开,脚尖倒挂树枝,眺望远处渡口的位置。他也不管自己的属下是死是活,大声喊道:“都来护我!”侍卫们前赴后继地奔向他,他又道:“待我去了秦州,荣华富贵任你择选!”
晋明清楚自己并非谢云潇的对手。这次外逃之前,他特意挑了二十来个与自己身形相仿之人,众人同作一模一样的打扮。他就混在这一群人里,拼尽一口气,夺路狂奔,笔直地飞向二十里之外的渡口,冷不防一根长箭从他心口直穿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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