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只盼日后天无大风雪,莫……(2 / 2)
黑龙破口大骂,然而当他看清浑身仙云缭绕的白蛇后,立刻哑了声,讨好地甩动起尾巴。
“不知是仙人在此,小龙无状了。”
随侯用他淡樱色的蛇瞳翻了个白眼。
“那些凡人有没招惹你,作甚淹死他们?商歌都不管你们的吗?”
“是小龙之过!求您宽宏大量,饶过我一回吧!”
说完,随侯自己反而陷入了思索。他想起上次商歌来让他帮忙解读残药的事,结合眼下出身凤麟洲的黑龙出来兴风作浪,种种迹象表明,商歌怕不是已经在人间停留了很久。
哦对了,普通龙凤一类,并非仙人,只能说是异兽。凤麟洲上,凤凰麒麟数以万计,哪里能个个是仙人呢?
只有真正问破私心,方能成就仙人之体,登崇高之境。
看着瑟瑟发抖的黑龙,随侯替蓬舟处理蓬莱事务多年,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看着可怜就心生怜悯。白蛇从海中抬首,望了望远去的小渔船。
“仗力欺人,罪过不小,按理说应由你们州牧来罚你。不过既然我见了,你便先偿些罪过吧。”
“那些渔船所在的渔村,一年之内,不得有人没于风浪。你去守着,等你们州牧回来,再做定夺。”
黑龙连一句反驳都不敢有,连连应声,缀在那些渔船身后离去了。
“等等。”
黑龙吓得夹起尾巴,只听面前的仙人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要登海岸,得往哪个方向走啊?”
路痴没救!
望着白蛇分水游走,黑龙沮丧地缀在渔船后,即将开始自己行善积德又劳心劳力的一整年。忽然,他想起什么,又看向白蛇离开的方向。
那位仙人,他似乎认得的。
那是蓬莱的仙人,龙王之子,灵蛇随侯。
在黑龙指引下,随侯总算登上了海岸。登岸之后就太方便了,不像大海上苍苍茫茫不知方向,随侯想着要先去凡间王朝的都城,他很有自信,这一回一定不会迷路哒!
他爬爬爬爬爬!
翻山——越岭——
横渡——大江——
爬到最后,随侯发觉周围越来越荒凉,也越来越冷了。
随侯:“……”
糟,他这是爬到哪儿了?
荒山野岭之中,白蛇摇身幻化,化为人形,他挎着自己的小药箱,垫脚左右张望。蛇瞳突然一亮,他看到了一名打柴的樵夫。
“……老人家。”
樵夫擦了把汗,一抬头,只见一名白衣青年正站在他面前,一身前朝服饰,带着药箱,向他浅浅而笑。
“不知此处往鹿临城,还有多远?”
樵夫沉默了。
“可是,此处是雍州啊。”
随侯:“……”
上联,确实没爬错。
下联,但是有爬过!
横批,又得爬回去!
樵夫只觉眼前清风拂面,白衣青年便消失无踪。他正害怕着,忽然发觉自己多年不灵便的一条腿,居然也能使上力了!
樵夫自知遇仙,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群山连连磕头。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随侯郁闷地从崇山峻岭间立起脑袋,望向近处的雍州城。他只是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继续爬走了。
雍王府内,茶水尚新。
此处地势高,玉兰花刚刚吐蕊,洁白凛冽,自有一番春日风骨。雍州王陆宵练坐于玉兰花树下,他同样承继了陆氏皇族的绝佳容貌,看上去约莫十余岁,腰间佩剑,眉目冷峻,气度凛然。
面向残棋,他凝眸思索,趁这空档,坐在棋盘对面的幕僚笑道。
“听说日前,王爷前思后想,还是给入宫的九殿下寄了一封信,现在理应送到了吧。”
“我略有后悔。”雍州王说道,“皇兄此番召小九入宫,甚为蹊跷。我只怕是冲着我来的,反而连累小九。”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九养在我这十几年,我未曾看望过他几次,也没能让他穿上锦衣华服,吃上珍馐玉食。若他再因我受牵连,我心甚愧。”
幕僚也叹了口气。
“王爷不必太归罪自身。您要是三天两头去看望九殿下,只怕宫中来的明枪暗箭早害得九殿下夭折了。华服美食亦是如此,太过关怀,九殿下反而会被视作您的软肋,更早接回宫去受磨难啊。”
“您每季给九殿下安排干净新衣、安静住处,又让他随城中富户一起饮食学习,这些九殿下一定都记在心上,就算入宫,也会惦念您的。”
雍州王依旧没有展颜。
“小九纯善,进宫之后,怕是会受委屈。”
他望向头顶玉兰花,就会想到那个养在雍州十几年的孩子。他从不觉得白发紫瞳有什么不好,生而有异,倒像天赐。
更重要的是,那孩子还有一颗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
他想起当年,小九不过七八岁年纪,安静乖巧,也听他安排从不来轻易寻他。那年大雪,陈家阖族获罪下狱,他与幕僚在山上别院反复推演,欲救又不能救。
“王爷三思啊!若此时进言求情,恐惹陛下不快。”
可是,陈家有罪,却不至被灭满门。陈家家主曾做多件义事,他甚为钦佩,现在却要为自保,违心地保持沉默了。
外间忽然传来声音,幕僚利落地合上各种图纸,向外问道。
“王爷正议事,是谁打扰?”
“是……九殿下来了。”
陆宵练心中一紧,他推门而出,就见大雪纷飞中,站着个小小的裹着斗篷的身影。对方呼着白汽,抬起那双晶莹紫瞳,因为一路冒风雪上山,斗篷已经全打湿了,冻得唇色青白。
他当时大怒,正要问责伺候九殿下的人,那白发的孩子却轻轻拽住他衣袖,小声说道。
“皇叔,小九知道不能轻易来见皇叔,所以小九说完就走。”
陆宵练只得将自己的外衣解下,临时披在这孩子身上。陆空星喘了几口气,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书信。
“小九听说,陈家阖族获罪,全族男丁问斩,女子充入教坊。”
“可是小九又听说,陈家家主,乃是义士,义士血脉不该断绝,族女不该蒙祸。更何况,当年父皇欲将小九与母亲一同赐死,是陈家家主谏言,保住小九性命。”
“为他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陈家家主,曾为小九抱薪,更曾为天下人抱薪。”
“小九同书院先生,学了文章写法。求皇叔,将小九书信送入宫中,劝谏父皇。”
那孩子的紫瞳之中,映着雪上的流风。他不怕触怒皇权,满心为义士言,这样的一双眼瞳,让陆宵练既感骄傲,又羞愧难当。
羞愧于刚刚犹豫要不要上书进谏,骄傲于这养在雍州的孩子心思如此赤诚。
他无妻无子,却得一个小九。
“……当时我心想,这孩子,分明也是在为他人抱薪啊。”陆宵练将棋子放下,玉兰花投下细碎的影。
“只盼日后天无大风雪……”
“莫要冻僵了这颗赤子之心。”
幕僚亦是当时的幕僚,闻言唏嘘不已。
“王爷莫担忧,宫中很快就会有回信了,九殿下聪慧,必无碍的。”
两人正说着话,平地突然起了一阵风。先是微风,然后变作大风,接着狂风大作,天昏地暗,一团巨大的云影浮现于雍州城上空。
身处狂风中心,陆宵练身边的棋盘已经被打翻,幕僚大惊失色,拼命往陆宵练身上扑来,欲替他挡。
“王爷小心!这妖风诡异!快快进屋躲避!”
云上玄鸟带着信件,听到这凡人将他刮起的狂风称作妖风,小鸟脸上全是不高兴。
识不识货啊!这是仙迹!
不过让商歌满意的是,就算被狂风剧烈吹刮,雍州王依旧站在庭中,身形下压,一手按在腰间玉龙剑上,神情戒备。这无畏无惧的模样,倒确实勉强够当星主的皇叔。
他愈发逼近地面,风声愈大,陆宵练依旧昂然无惧。只是当他蓄力到接近极限时,狂风忽而一停,接着,一封信被凭空吐了出来。
“噗!”
陆宵练下意识地抓住了这封信,当看到信封上“皇叔亲启”几个字后,瞳孔紧缩。
小九竟这么快就给他回信了?
刚能站起来的幕僚:“……”
求求了!重点是这个吗!这个送信的方式是不是太神奇了啊!您都不害怕的吗!那么大一阵妖风啊!
“不过是怪力乱神之事。”陆宵练向来不信这些东西,他拆开信封,映入眼帘的内容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好,放心了。”
幕僚也算作从小看着小九长大的长辈,所以陆宵练很慷慨,他还将信件转给幕僚看。幕僚嘴角微抽,他是知道王爷写了一封“饭否”然后离谱地八百里加急送出去的,九殿下会回复个什么,他还真有点好奇。
幕僚定睛一看,只见信纸上也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
【已饭。】
幕僚:“……”
你们叔侄俩挺有意思哈。:,m.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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