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仙道大会(五)(1 / 2)
岑双能站住才有鬼。
他拉着仙君的手,用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埋头朝前走着,直到那叫他叫不停的少年皱着眉头,身形一晃,将他前行之路堵住,岑双才叹出口气,停下脚步。
他叹这口气倒不为其他,而是觉得自己方才当真是糊涂了。
明明离开或者藏匿的法子那么多,就算不想让仙君看出端倪继而误会些什么,也未必没有其他方法,怎么就选了“以袖掩面”这种掩耳盗铃的蠢办法?
虽说在当时那种情境下,只要那四人一直两两交流着,岑双大概率是能溜走的,毕竟他们身边的仙侍也不会过多关注两个前来报名仙道大会的普通仙人,可偏偏容小王爷这双眼睛,该利索的时候不中用,不该中用的时候又比什么都利索。
但现在再想这些未免太晚,岑双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笑眯眯地抬起脸,好似才看见容仪一样,讶异道:“呀,原来是小王爷,失敬失敬,能在这里看到您,真是二生有幸,只可惜我有要事在身,就不与您叙旧了,望您见谅。”
说罢,抬腿便要离开,只可惜他一条腿还没彻底迈开,便教那少年伸手拦住了。
岑双垂眸,目光在那只手上短暂停留片刻,复将脸抬起,微微笑了一下,似是不解,道:“容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容仪哼笑一声,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见到孤跟见了鬼一样,叫你半天都没反应,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能心虚成这样?”
岑双呵呵笑道:“哪有的事。”
容仪双手抱臂,探究的视线落在岑双身上,若有所思地道:“倒是稀奇,往日你与孤说话,哪次不是牙尖嘴利的,今日怎么……”
话至此处,他好似想起什么般,往岑双身后的灵宣殿看了眼,眉毛随之一挑,头也微微昂起,面上的梨涡都露了出来,话却是不饶人的:“原来是这样,你果然还是怕孤将你的忘忧城给砸了,所以昨日孤一说完,你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报名了?”
岑双唇角扯了扯,一脸“对对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道:“王爷高见。”
但被肯定了的容小王爷并无一点开怀之感,反而有种被敷衍的气闷,于这气闷之中,还夹杂着一些微妙的念头,那念头让他想要狠狠揍眼前之人一顿,可似乎又不止是揍对方那么简单。
少年深感憋屈,还不知道自己在憋屈什么,最后用眼刀子刀了岑双半响,视线一转,落到那两人交握的手上,他才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容仪冷冷一哼,用一种极其嫌弃的口吻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嫌丢人。”
得亏容小王爷“提醒”了这一嘴,岑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仍未松开仙君的手,在发现这一点后,按理说,他应该立即将手松开,顺带为这略显唐突的举动致以歉意才对,可他看着容小王爷嫌恶的态度,又听对方这么一说,他那本就算不得多好的心情,恶化得更厉害了。
岑双重复道:“拉拉扯扯?”
容仪鄙夷道:“难道不是吗,难道现在不是你死缠烂打非要拉着别人的手么,岑双,我倒是小看你了,没生成那块祸水的料,却总想着干祸水的事,勾搭完这个就倒贴另一个,你不要脸,就当别人跟你一样不要脸吗?他可是我梅雪宫评选的群芳第一,不想孤动手,就识趣一点,将手撒开!”
这句话说完后,容仪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手也无意识地紧握成拳。他并没有觉得自己那一席话哪里有问题,他不快极了,尤其是看着交握在一起的那两只手,即使发泄一样说出那样的话,他心中的火焰也不曾熄灭,且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但他心底某一处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不,不对,你不该这样说的,这不是你的本意,你要说的不是这句话。
可在尊贵的容小王爷的字典里,何曾有过“不该”二字,这世上,除了他兄姐外,没有任何人能要求他谨言慎行,也没谁配得上他纡尊降贵,所以他习惯性无视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绪,执着寻找自己不快的原因,阴鸷的目光将两人来回打量,最后落到清音身上,渐渐和缓下来。
他觉得,他找到那把在心底燃烧的暗火源头了。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当初的确想要得到这个叫赫连清音的仙君,若是那种“想要”的情绪能称之为喜欢的话,对方便是他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就算他现在不怎么想要将月亮摘下来了,但也不代表他能忍受一个仙不仙,妖不妖的怪物玷污他心中的明月,所以他这般愤怒,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定是如此。
岑双自是不知容小王爷在暗自纠结些什么,也不知人纠结了半响得出了怎样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论,他只是看着对方变来变去的脸色,唇角勾了勾,扯出了一个仅止于皮肉的笑。
他笑时,容仪便皱着眉重新看向他,但岑双浑不在意,笑过之后,迎着容仪的目光,他不止没将清音松开,反倒还做出了一个更过分,更能让容仪心态爆炸的举动。
于那一青一白紧挨在一处的一双袖子下,岑双的指尖挨挨蹭蹭地往清音掌心探着,感觉对方没有拒绝的意思,甚至还配合地张开手反握住他,岑双便顿了顿,抬头看了清音一眼,见他脸上无半点异样,只是不知视线落在何处。
被握紧的手挣了挣,岑双与之十指相扣。
察觉到清音猛然僵住的身体,岑双拇指一松,陷入两人掌心,轻轻蹭了他一下,等人稍稍放松一些,才重新将手指扣好,当着容小王爷的面抬起手,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来回晃荡,嘴角的笑要多招摇有多招摇,慢悠悠道:“小王爷仔细看看,这才叫拉拉扯扯。”
容仪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够呛,硬邦邦地道:“松开。”
岑双就不。
他还笑呵呵地继续用言语刺激对方:“但要说到和旁人拉扯,在下哪及得上小王爷分毫,王爷天上人间‘知己’无数,留的情比天冥海的海水还多,更不止一次教人撞见过,也没见下次有所收
敛,既如此,你又何必来堵我,还是说——
“容仪,你到底是看不惯两个男人拉扯不清,还是在嫉妒被拉的那个人不是你啊?”
老实说,岑双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对于容仪会被他怼得恼羞成怒这件事,是早有预料的,毕竟这位小王爷素来如此,既打不过他,又说不过他,却总喜欢来他跟前蹦跶,随便说他几l句,就会暴跳如雷。
可他到底还是高估了容小王爷的度量,也低估了他的胆量,所以即使他有所预料,也没想到对方会在他说完那一席话后被气到不管不顾,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便将他的幻影剑掏了出来,剑未出鞘,便急着朝岑双砸了下去!
铛!!
“住手!!!”
就在容仪劈过来的同一时间,清音立即将岑双拉到了身后,另一只手当空一挥,便有一把银剑飞了出来,将容仪的剑挡了下来。
也是这个时间,一个难掩怒火的声音由远及近,白云散去,声音的主人自云上飘落,眨眼落至岑双身边。
他大抵很着急,所以也顾不上岑双心中如何想他,一把便将岑双拉了过去,握着岑双的肩上下打量,问他:“小双,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可有哪里不舒服?”
那边两人见他一来就将岑双扯走了,不由齐齐顿住,先后将剑收了回去,视线整齐划一地落到那双握着岑双肩角的手上。
岑双将凤泱的手拉了下来,只觉得万分头痛。当然他这头痛并不是被容仪的剑气劈的,而是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当真是个错误决定,若他早知今日不宜出行,会接连遇到这些人,他要么昨日赶着将名报了,要么就明日踩着点过来了。
大意了。
没有得到岑双的回应,凤泱显然更担心了,作势便要将岑双打包到灵仁殿,好悬被岑双按住,语重心长道:“殿下不必忧心,下仙生命力之顽强,堪比打不死的小强,没这么容易受伤的。”
凤泱因他的话语蹙了蹙眉,之后见他的确没有大碍,才将那口气吐了出来,道:“没事就好。”
至此,他才将目光移开,先是对朝他拱手的清音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容仪,脸上没有一点客套的意思,冷声质问道:“容仪小王爷是将云上天宫当做梅雪宫了么,竟在此处针对起了我天宫的仙官?”
顿了下,视线一转,往一边走来的那人看去,淡声道:“容悉帝君,不知你对令弟屡次二番挑衅天宫的行为,有何解释?”
容悉帝君徐徐一笑,并未急着答复凤泱,而是对容仪道:“你退下。”
容仪咬了咬唇,似乎很不甘愿,可又不敢违抗他兄长的话,所以最后瞪了岑双一眼,便憋屈地退到一旁去了。
那厢容悉帝君与凤泱太子言语交锋之际,容仪的身边暗搓搓挤过来了一个金灿灿的人影,那人影用贱兮兮的口气,嘲讽道:“哎哟哟,我说怎么隔老远就嗅到一股子酸味,亏本世子找了半响醋坛子,没想到那酸味,是从容小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啊!”
容仪一看见他
,便气不打一处来,又听他这么嘲笑自己,一身油光水滑的狐狸毛都要炸开了,正欲发难,却被容悉帝君抽空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便将他所有话语堵了回去。
金梧将一切看在眼中,那叫一个洋洋得意,正要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力争将疯狐狸气死之际,他也被人叫住了。
那人道:“金梧,过来。”
这声音一出,不止将金梧叫住了,还让争执半响没个结论的容悉凤泱二人,也停了下来。
岑双微微侧头,向来人看去。
仙羽宫的锦玥太子,生来便有一把宛如天籁的好嗓音,空灵而优美,如玉落清泉,通身气度清贵难言,笑时如枝头梨花轻颤,柔美不可方物,不笑时似寒冬腊梅,冰天雪地之中最艳的那一点。
但他本人却喜着白衣,并无一丝点缀的梨花白,这样不染纤尘的颜色,让他显得温柔极了,也干净极了。
眼见大部分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锦玥太子轻轻笑了一下,对众人道:“诸位不必在意我,继续便是,我不过是来听听你们在说什么,怎这般热闹。”
容悉帝君也笑了一下,不再与凤泱争吵,倒是有些无奈地与他说道:“你看看你,非要和我争个高低,这下好了,教他当热闹看了。”
因他还未道歉,所以凤泱不接他的话,转过身看向锦玥,原本是要和他打招呼的,却在看见锦玥的袖子时顿了下,奇异道:“咦,锦玥,你袖中藏着什么,我怎么好像看见有东西在动?”
“你说这个啊。”锦玥抖了抖袖子,便有一只青白相间的鸟儿从中飞了出来,那鸟儿似是怕生,所以出来后没一会儿,便被一众视线盯得瑟瑟发抖,赶忙要往锦玥袖子里钻。
锦玥却是轻笑着将它拦住,一边将鸟儿放到掌心,一边对众人解释道:“这是我过来天宫时路上捡的,也不知它之前遭遇了什么,伤得不轻,我治好它后,本想将它放生,可它就此黏上了我,还喜欢往我袖子里藏,倒是像了我一位故人……想来与它有缘,便暂且留它在身边了。”
岑双注意到,在锦玥太子说出这一通话后,容悉帝君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随后如临大敌地看着那只在锦玥太子手上茫然四顾的小鸟。
锦玥太子浑然不觉,葱白的指头逗弄着掌上新宠,轻言细语地与之说话:“你呀,你呀,跟念儿一样喜欢在我袖子里搭窝就算了,怎么还跟他一样笨,不过,念儿的胆子比你大,还调皮,若他还……”
话至此处,骤然顿住。
他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在场之人看着他通身难以掩饰的悲伤,如何不知他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他那亡故的心上人。
众人虽唏嘘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便起了一个又一个话头,指望将他从痛失所爱的悲痛中拉出来。
但因为他们聊的话题都太无聊,锦玥太子被拉出来了没有岑双不知,反正他是被这群人给聊困了,所以在止不住打哈欠之前,也是那几l人终于聊完一个话题的间隙,岑双对凤泱道:“殿下,我与清音
仙官尚有事要办,可否先行一步?”()
凤泱愣了一下,问道:“你与清音的关系几l时这般好了?是有什么事,很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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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双只当自己没有听见他第一个问题,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他第二个问题,便听得身侧的清音拱手道:“下仙今日休沐,欲与妖皇尊主探讨阵法。”
岑双听罢,也跟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止探讨阵法,稍后还要论剑。”
原本听到清音的说辞,凤泱还有些将信将疑,等岑双一说完,他整个人都有些迷乱,甚至是有些呆滞地道:“论剑?可是小双,你不是不擅使剑么?”
岑双难得有种被噎到的感觉,而且在他跟凤泱说话的时候,那几l个人也看了过来,迎着好几l道不含感情的目光,岑双若无其事地笑道:“下仙说错了,是学剑,学剑。”
凤泱道:“你要学剑?”
岑双微笑道:“嗯,仙道大会高手如云,剑道高手定然不少,我虽不一定要多精通剑术,但提前了解一番,总归是不错的。”
凤泱不知是不是被他说服了,竟是欣慰地点着头,还用那种“你果然长大了”的眼神盯着岑双看,盯了一会儿,忽而想起什么,纠结道:“可你想要学剑,为何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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