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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着他们说,他只听着。
心中愤懑,说出来总要好受一些。
谁知大家越说越气,愤怒冲昏头脑,越说越没边儿。
“……我老程也忍不下去了,想骑在咱们头上拉屎,那就把他们给掀下来!”
“朝廷被这些个酒囊饭袋的文官把持,皇帝陛下也偏心纵容他们,还有什么可值得效忠的?”
“大帅,他们逼着咱们反,咱们不若就此反了去!”
“对!大帅,只要您振臂一呼,咱们自立为王,再也不受这些狗日的窝囊气!”
“……”
一时间群情激应,恨意夹杂着快意,十来位将军闹得沸反盈天。
“住口。”殷侯高喝,一声没能压下,不得不再次提高声音:“住口!”
他鲜少发怒,众将都是一个激灵,很快冷静下来。
鲁将军说:“大帅您消消气,千万保重身体。我老鲁是一时上头,没有想顶撞您,虽然声音大了些,但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摸了摸脑壳,像往常跟军师道歉一样,凑到大帅跟前赔不是。
殷侯没理他,仍然沉着脸,气得不轻:“你们想想你们都是什么话,也好拿到这盘面上来说!”
鲁将军心中生出懊悔,埋怨自己嘴不把门儿,又有些无措,低着头像鹌鹑一样等发落。
殷侯却没有单单指责他,而是对所有人说:“这个时候闹着反闹着自立,那其他人看在眼里,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造?振宣军连像样的铠甲和武器都没有,他们是不是比我们更有理由?西北闹起来,北疆和南疆难道就能忍住,只坐着看?大家一起闹,闹得朝局不稳,天下不安宁,互相攻击,互相瓦解,不等西凉人打过来,我们自己人就把自己人打没了。到时候军队垮了,国家没了,还谈什么自立,造什么反,都要做外族人马蹄下的亡魂!”
“我知道你们信任我,外面万数的兄弟们都信任我。我若要自立举事,你们都愿意跟我,而底下的兄弟不管愿意与否,必然也会跟着我们。可自古拥兵自重试图自立者,成事的有几个?下场多的是身败名裂,还要连累身后整支军队都被钉在耻辱柱上,侥幸活下来的兵丁也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我贺易津死不足惜,但你们、外面这些扛着风雪坚守的老兄弟们,已经跟着我吃了二十多年的苦,我岂能再继续让你们跟着我跳火坑?更何况我知道,这跳下去是万劫不复啊。”
他说到激动处,不免拍几下沙盘桌沿,气血上涌,弯腰咳呛起来。
咳嗽只两下,便被压进喉咙里,引得胸腔一起震荡出沉闷的声响,犹如埋在地底下的熔岩逐一爆发。
“大帅!”左右相近的将领忙上来搀扶,替他拍背顺气。
“大帅您没事吧?”稍远一些的也都赶上来,凑成更紧密的一团,闹哄哄地询问,关切地看着他。
殷侯止住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不必担忧。
“列位同袍。”他喟然道,声音厚重而沙哑:“我们扎根在这里,十年如一日地坚守,是为了守住我们身后的父母妻子、亲人同胞,守住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世代延续的家园,是为了这个国家能太平安稳、不受外族肆虐的战乱之苦。而不是为了哪一个世家大族,或是宣京朝堂上的哪一位官员老爷。”
从军,为将,“家国”“忠义”二词是千百年所传下来的信仰,他从未怀疑过,岂会去破坏它。
“说句大不敬的话,难道陛下没了,我们就不守了,就要把仙慈关、把这大片的土地直接让给西凉人吗?”
这是不需要任何思考、犹豫的问题,众将立即齐道:“当然不是!”
“就算那些文官都死绝了,只要咱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和西凉人打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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