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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水,替他谢过诸位大人。”

言辞恳切,身形伛偻,谁能不接?

晏永贞喝了这杯水,心里总觉堵得慌。但直到要走时,艰难开了口,也只得一句叹息:“老嫂子,节哀。”

孟氏平静地点头,“晏大人放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身绝不会自戕。”

她回答得清楚明白,晏永贞再无话可说,听见大门口有声响,便及时转了目光。

逆光里,两个少年人结伴而来,其中一个弃了轮椅,借着另一个的臂膊慢慢往里挪。

到得堂前,他们与在场诸人打了招呼,各取三支香点燃,祭拜上香。

而后,贺今行尝试着矮身屈膝。晏尘水抓着他的手一紧,低低叫了他一声,说:“我来就行。”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制止,慢慢地将膝盖触到地上。

晏尘水便松了手,与他一道跪下,恭谨地叩了三个响头。

叩天,叩地,叩长眠之人。

竹香入坛,青烟漫开,晏永贞准备离开,问自己儿子是否一起。

明日要三司会审,厘清陈案,他今晚还得提前做好准备。

晏尘水说:“我的第一本《大宣律》是孟爷爷送的,他教我读律例,给我解释法条。如今他与世长辞,我应当给他守灵。”

孟若愚亲缘淡薄,没有儿孙,晏永贞自然也是知道的,半是理解半是感慨地拍拍儿子的肩膀,带着几个下属走了。

“今行要不跟着一起回去吧?”晏尘水有些担心贺今行的腿,“你还得换药。”

后者却不急着走,对两人说:“奶奶应该还没有吃饭吧?我们也没有,可否借您厨房一用?尘水来做,我打下手。”

老妇人仍是点头,看着晏尘水去把轮椅搬进来,两个少年轻车熟路地摸去厨下。

一时间万籁皆寂,只有烛火跃动的声音。

她把目光移到灵床之上,盯着那白绢许久,脸庞上忽地滚下一滴浊泪。

直到亥时,贺今行才独自回去。

宣京卧于平原之上,地势开阔,街巷俱是坦途,没有他一个人不能走的。

巷子口却横着一辆马车。

嬴淳懿立于车前,看到他的模样,拧起眉。半晌才开口:“劫后余生,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多亏有你。”

贺今行停在石灯旁,抬眼静静地看着对方。

暖黄的光斜照过来,与夜色一起将他的眉眼平分。

嬴淳懿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回答,踏前两步到他跟前,低声问:“你在怪我?”

“并非我不信你。这件事上别无他法,只能由孟若愚面陈皇帝直刺痛处,才有打破局面的可能,而你不可能愿意将他推上去。”

他顿了顿,“有些时候,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心一慈手就软,最后容易谁都落不到好。”

贺今行自认杀人时从不迟疑,但并不想争辩那一句“心慈手软”,而是反问:“谁生?谁死?”

他为了与人对视将头仰得更高,面容平静,一双眸子里既蕴着光,又酝着夜,无畏而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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