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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书,心中默念一声罪过,从书阁中翻到一本《娑婆录》,递给碧桃。
“你也成了……”不消几天,碧桃把书翻完,再度找到妙成,“半鬼?”
《娑婆录》上所载,凡人与精怪欢好,乃变作绿瞳半鬼也。
妙成刚给本无喂完米粥,闻言依旧低着头,也不言语。
他脱下僧袍,背起带刺的荆条,走出寺门上了山。
这不是妙成第一次上山,碧桃也知道,妙成在修苦禅。
他心想,凡人真是虚伪又拧巴,明明是惩罚,却偏偏要打佛祖旗号,要藉“禅”之名。
还是做精怪,不,做半鬼好,想吃就吃,要睡便睡,喜欢的人儿,就一定要弄到手。
思忖之际,妙成越走越远,他在惩罚自己这具下贱的、肮脏的、经受不住诱惑的皮囊。
堂堂一寺住持,犯下色戒,即使寺内众僧不知,他也必须对佛祖、对自己有个交待。
肩背被荆条刮出一道道血痕,血珠滴在沿途的落叶和枯草之上。
这还不够,妙成故意往灌木茂密的地方走,很快,草鞋也被割裂,已经留了些许疤痕的腿脚,再度被划得鲜血淋漓。
碧桃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他看不见鲜血,亦看不见惩戒。
他只觉秋日来了,天气渐冷,要给他的妙成师父,添件衣服。
碧桃是桃树精怪,草木医理上无师自通,回寺后,他做了些止血阵痛的药膏,又将那被割得千疮百孔的僧袍补好,于月色中,推开了住持房间的门。
“妙成师父。”碧桃轻轻喊了一声,翡眸闪烁,莫名蕴着希冀。
妙成正在房中打坐,满身鲜血将凝未凝,闻言如临大敌,连念几句佛经,迅疾要推碧桃出去。
“你误会了,我只是……”碧桃露出委屈的眼神,攥着他的手腕,“想来看看你的伤。”
妙成的手终是顿住了,他只能感觉到碧桃沾着药膏的指尖微凉,在自己手臂肩颈游走。
那种触感亦像片片桃花,遮住双眼。
除了春光,他什么都看不见。
妙成仰躺着,任天摇地晃,所有的渴望汇聚翻涌,幻化成一场飘飞的绮梦。
……
翌日,藉清晨的阳光,妙成盯着身侧乖巧熟睡的碧桃看了许久。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可碧桃身上的痕迹更甚。
青红错杂,赫然入目,是他的杰作,也是他犯下滔天大错的证据。
他恨碧桃,更恨自己,这种悔恨,掺杂着担忧畏惧……千百种情绪凝在胸腔,堵得他喉头干哑。
良久后,妙成终是摇醒了碧桃,冷着脸命令他离开明月禅寺。
碧桃睡眼惺忪神思混沌,以为爱人只是开玩笑——毕竟昨夜那些炽热的呼吸和甜蜜的情话,仍犹在耳。
他侧卧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慵懒说“昨夜你把我折腾得那么狠,再让我睡一会儿”,接着托腮做出一副天真做派,等着妙成道歉。
却等到住持一句“明月禅寺不收半人半鬼的怪物”。
只有爱你的人才懂怎么让你死得最难看。短短一句话,却像千百支羽箭,把碧桃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一气之下,碧桃收拾了行李出寺云游,经年未归。
连带着,还把明月禅寺的那本《娑婆录》也顺进了包袱里。
世间俗谚说“情根深种”,于寺中修苦禅的妙成,看着身上层层叠叠的伤口瘢痕,总算明白,情爱之事,越是想要连根拔出,就越是会深陷其中。
或许是过意不去,或许是为了转移情绪,妙成将一腔爱意,全部给了寺里的另一对绿色眼睛——碧桃的外甥,本无。
寺中不乏僧人腹诽,说是妙成住持偏心那个捡来的病弱孩子,可只有妙成自己知道,他袒爱的,究竟是谁。
相思蚀骨焚心,苦禅亦不可消业障。妙成背了十数年荆条,终于在将本无送到国外念书后,大彻大悟。
哪怕世道不太平,烽火不息,他也狠下心来,赶走了寺庙中所有的僧人和孩子,然后划开自己的脖颈双腕,接着一把火,将明月禅寺一并烧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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