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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某人虽说是领导的亲戚,但主任的职位,是村里乡党(父老乡亲)们共同投票选出的。”
连海身居冥府高位,宦海浮沉多年,自然懂步安泰这番解释的用意。
但是话说回来,基层选举大多走个过场,上台者要么有关系,要么有钞票,要么二者兼而有之。关系和钱意味着资源,资源则意味着利益、便利、好办事儿。像这样的同姓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否则村民也不是傻子,凭什么pick你?
类似的事例阴冥也有。据说阎罗大厦传达室的张大爷就和酆都大帝庆甲关系匪浅,知晓阎罗大厦里诸多内部消息。阴司冥府但凡有人想打听些事情,拎几瓶金盖汾酒去传达室和张大爷唠嗑,是最省事儿的法子。
连海会意:“我们选步家村采访,也是因为村子近几年发展得很有特色,诸如步荣光步总这样的乡贤频出,是基层群众自治的典范。”
几句话表面上平平无奇,彩虹屁却吹得丝滑无比。步安泰眉开眼笑,头顶为数不多的两撮头发在微风吹拂下跳跃摆荡。
“我给二位介绍下——步家村属于人口意义上的小型村,全村现有一百八十三户,全部姓步,但大有来头,我们祖上来自西晋的步兵骠骑,同宗同源。”步安泰陪连海和季明月在村中踱步,打得一口好官腔,“乡党大部分务农为生,小麦和烟叶轮着种,一年三茬;早些年也打猎,但打猎赚不到钱,禁|枪之后就没人干了。”
步家村里都是二层砖瓦房,典型的农民楼,白漆灰顶整齐有序,可半空的电线却又拉得杂乱无章,精致与粗糙一色,现代共古旧齐飞。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日光给房顶上一台台太阳能热水器镀上了浅橘色的滤镜,天空蓝得此言,和地面凝固的黄土是绝配,不时有声声鸟鸣点缀其间。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村落。
还是有不对的地方。
季明月走了片刻,才明白诡异之处:太安静了。
安静到只有鸟鸣,整个村子没有半点烟火气息,像一张荒诞无比的现实主义画作。
季明月望着不远处问道:“步主任,怎么感觉村子里没什么人呢?”
他目光落定之处,几位头发全白的老大爷正靠在一幢二层小楼的墙根,无言地玩手机晒太阳。老大爷们各个手持铁拐杖,背后的墙面上,漆着些【咬定目标不放松,脱贫攻坚发总攻】、【生男生女都一样】的红色标语,间或还印着几个宣传人像。
日光填在他们脸上的纹路中,转瞬消失,就像溪水流进干涸龟裂的土地。
季明月往老人的位置快步走去,越想越奇怪:“尤其是年轻人,大半天了没看见一个。”
从进村开始,他见过的唯一一个青年,大概就是办公室那位值班员了。
步安泰“嗐”了一声:“抖音快手刷多了吧?短视频里那些农村生活,李子柒那种,山静水美世外桃源的,再来几个倩滴很的娃子女子(漂亮的男孩女孩)挥锄头挑扁担的——假的,都是假的。”
“年轻人都外出务工了。原因大家都明白,烟叶不好闻,一到夏天,烧麦子的时候满村都是黑灰,很多年轻人不惜得种地,去城里送快递送外卖,再辛苦也比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步安泰身材矮胖,一边说,一边小步快跑跟上。
“步主任说得在理。”连海走近,始终盯着老大爷们手中的铁棍。
当代乡村现状,老人们一辈子没踏出过黄土地,年轻人出去了就不想再回来。
“大爷们,下午好啊!”季明月是真的觉得这村子有些怪,眼看从步安泰嘴里问不出半点消息,干脆上前开始尬聊。
老人们虽然是在玩手机,但屏幕里都是些免费的网络小说、短视频之流,他们也不看,就放在那里挂着。季明月常去阳间的互联网大厂,熟悉这些App为了增加日活和用户量使出的套路——把目标对准低收入、却有大把时间的老人,让他们刷够一定时长换取金币,金币还能提现——一种赛博收废品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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