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0 章 360(一更)(1 / 2)
不过大概左慈对这交州之地还是少了几分认知。
这也实在不能怪左慈孤陋寡闻。
到底是间隔着扬州南部这片已算未开化的土地,交州距离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太过遥远了一些。
他也没有真因为那些用来装神仙的手段,就比别人多长一双千里眼,能看到交州这地方上到底是个何种面貌。
不过当他抵达交州之后,他便亲眼看到了这片对他而言陌生且古怪的土地。
他本以为,像是扬州的山越已经算是相对举止野蛮的存在了,可相比于真正蛮荒的交州,扬州的情况竟还算是正常的。
这交州地界上,除了州县治所位置有着正式嫁娶的规则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等到了八月里便会相互聚集集会,彼此寻找合适的结为夫妻对象,父母阻止也是无用的。①
眼下还是三月,并未到八月,但除却这集会场景外也有路上看对了眼便相携而去的。
“这南海郡地界上还算好些的,毕竟距离扬州不算太远。”于吉请来的向导说道,“南海郡一路往西南方向去,便是交趾郡、九真郡这些更加偏远的地方,在那里兄终弟及、父死子继是常有的事,再往南去就是日南郡了,那里长年炎热,甚至人多赤/裸而行,更是没什么顾忌。”
左慈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这地方倒是和塞外胡虏的情况有些相似。
他先前和于吉信誓旦旦地说,此地乃是穷山恶水,需要由他们来开化的地方,现在又不免觉得,倘若这里的人和虫兽相比也不过是在皮囊上有些区别而已,只怕是真没这么好教化。
不过就像他先前所想,在这等地方,民众的认知不是主要的,重要的还是此地的官员。
地势险阻和蛇虫瘴气的恶劣条件,让此地的县官州府,很难再经由朝廷的考量,以至于让地方家族势力不断壮大。
交州地界上的税赋也很难送到中原,便让此地民众上贡缴纳的珍珠、象牙、犀角、玳瑁等奇珍,连带着田户进项,都是直接送到州府县衙去的,成为了此地官员的私产。
这向导曾经得到过于吉的救助,有些话便要敢说得多。
他一边领着几人登上了前往南海番禺的车驾,一边说道:“朱崖那地方的官员是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除了收集此地上缴的珊瑚珍珠之外,看到当地人的头□□亮,就将其剪下来做成假发。两位道长能不去那里便千万莫要过去。那朱崖独立在海外,不太听张刺史的话。”②
“……”左慈和于吉两两对望,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愕之色。
看中别人的头发就剪了带回来当假发,放在中原地界上是绝无可能出现的情况。
更让他们两人感觉好一阵无语的,是这向导居然还要提醒他们,莫要因为好奇就到那儿去,免得也被抓去那头成为了牺牲品,显然是觉得如果他们到了那里也会成为遭殃的一员。
也对。
他们这些修道之人,为了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更有说服
力,
的确是横看竖看都有一番体面的模样。
尤其是为了显示出他们确有延年益寿的本事,
都有着一头毫不逊色于年轻人的乌发。
这么一看,朱崖还真去不得。
左慈本以为这已算是极限了,谁知道他紧跟着又听那向导说道:“日南、九真、交趾几个郡除却民风剽悍之外,本地民众和官吏之间的矛盾也是最大的,能不去也尽量别去了。前日南太守因供应不足,上来就打死了主簿,就被民众打起来了。九真太守为岳父设宴,功曹在酒后强行要与太守那位岳父跳舞,太守大怒打死了功曹,结果功曹的弟弟将其射杀,现在还同那交趾的士太守对峙。”③
“……”左慈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开始考虑,到底是回到扬州境内和乔琰为敌更可怕一点,还是留在交州感受此地的离谱作风更可怕一点。
他一时之间也没法得出一个答案。
于吉倒是比他稍微乐观一点,问道:“那在刺史所统辖的地界上,情况该当好些?”
起码不会有什么茹毛饮血的情况出现才对?
向导说道:“你们自己看吧。我只能说,对您二位来说或许还算个好去处。”
交州的南海、苍梧、合浦和郁林四郡内,交州刺史张津的势力还算比较庞大,和本地的士家各占一半。
有了上官制约,民众的习性风尚总是要比朱崖等地好得多。
但倘若这位上官有些自己的爱好,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左慈和于吉还未抵达番禺,就见一个个头顶红巾的士卒行在路上,端的是醒目无比,途径他们便能听到,这些人口中诵念的分明是《老子五千文》。
当至番禺这郡治之地,这等道家典籍沿路,人人作宗教信徒打扮的作风也就越发卓著。
可不知为何,就算明知这些人和他们得算是同路之人,左慈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坦。
当那位交州刺史张津行到他面前的时候,这种违和感终于达到了顶峰。
他好客吗?当然好客!
一听到左慈和于吉到来,张津甚至连鞋袜都没有好好穿,便已匆匆跑了出来。
左慈避让得快,那张津便已握住了于吉的手,感慨道:“我早闻仙师在那扬州地界上普济民众,施圣水医病,和那张角的圣水绝非同类之物,是能称得上真正道家仙物的存在。今日一见仙师气度,果非常人能及。”
在张津的盛情邀约之下,于吉和左慈都来到了张津在此地的客舍,由这位颇为“不务正业”的张刺史为他们接风洗尘,以表现对他们的重视。
而后他们便见到了和交州其他各郡不分上下的离谱景象。
原本左慈还有些疑惑,为何乔琰非要让他们来见张津。
就算那张津在道教传播上真有些痴迷,他们的到来可能会逐渐在张津这里博取到话语权,这也是一种充斥着不确定性的东西。
在他抵达交州后他也完全可以不必再去理会乔琰对他可能存在的威胁,只需在这与中
原隔绝的地方尽享其乐便是了。
但在这宴席之间,
左慈就已意识到,
他和于吉的存在,对于张津来说能不能起到干扰决策,可能对乔琰来说根本不重要,她要的也不过是有道家高人听闻了张津在交州的行事之法,前来归附于他的这个标志性事件罢了!
交州地界上的官员,哪怕是出自于南阳这个文化繁盛之地的张津,也早因此地畸形的官场生态变得浑无遮拦的样子。
在那向导的口中,九真太守儋萌会因其岳父遭到功曹的跳舞之请便将功曹杖杀,在他们眼前的交州刺史张津,也同样在酒后表现出了令人深觉其放肆的一面。
他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朝着下方的左慈和于吉说道:“我原本觉得,我要修道义德行数年方能有所进益,想不到这也不过是短短数年,便已有二位高人前来我处,所谓凤凰栖于梧桐正是如此了。”
“中原战乱,唯交州地处偏远,资产累积,兵卒扩增,又有道法框限,日渐成规,若非二位到来,我还欲再等上数年再行清平秩序之举。现在却似可以提前了,该当为之痛饮一杯!”
清平秩序?
左慈脸上的神情是还没有什么变化,在心中却已经满是问号了。
交州这地方自打他一路行来所见,或许是因为气候的缘故,在种田产出上可至一年二熟三熟,收成频次不低,可若论及亩产,还不及推广了曲辕犁后的扬州,更遑论是和乐平月报上有所刊载的司隶、并州等地。
交州这里的特产也确实是中原地界上的稀少货色,但在缺少和中原往来贸易的情况下,奇珍还是奇珍,而没有被换成等价的粮食和兵器等物。
再说那些被道义经传框定了规则的士卒!
或许在体力上他们因平日里的生活习性,绝不会逊色于那丹阳精兵多少,可左慈就算只是个出没于徐、扬、荆州地界上的道士也很清楚一点,光靠着这些是不足以达成作战胜利的,否则山越早就占据扬州全境了,又哪里会先被孙策围剿了多处,现在又在乔琰的堵截之中选择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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