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019(1 / 2)
乔琰对皇甫嵩的了解仅限于后汉书上对他记载的寥寥几句而已,对朱儁的了解也仅限于他的生平。
在做出这举动之前,对于如何确保她所说的话能在他们心中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她心中是有一番思量的。
她或许无法给出一个满分的答卷,毕竟任何人对旁人行为的评判必然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
但是,她可以给出一个在大汉王朝的背景下,必然在九十分以上的答卷。
“孝”。
这是一个绝不会出错的答案。
两汉延续至今,除却如今还在天子位上的刘宏,以及如今还被称为董侯、未来继位成为汉献帝的刘协之外,一共有17位皇帝在谥号之中加上了个孝字,唯独例外的两位,是两汉开国皇帝刘邦和刘秀。
即便是汉武帝,谥号也是孝武皇帝。
说大汉是将孝道之说铭刻在天子位上也不为过。
而这甚至不是一种只放在“以孝治天下”口号上的东西,在免税、赐帛、赐爵之外,大汉最出名的擢拔人才的方式,叫做举孝廉。
而很巧的是,皇甫嵩和朱儁虽然一个出身将门,一个出身寒门,却都是举孝廉出身的。
在大汉这种孝道文化扎根于民间,且已经产生根深蒂固影响的环境中,到底是真心诚意的孝顺还是在形式上作秀,是完全不必去深究的事情。
乔琰要做的,不过是利用规则,来给自己挣出一张绝佳的早期履历来。
在她起身,对上皇甫嵩和朱儁的目光之时,她可以确定,自己完全赌对了。
“有忠有义,胆魄过人,孝心可嘉。”朱儁感慨道。
乔琰话中更对他胃口的无疑是“父母”二字并未漏掉任何一个。
他早年丧父,是母亲将他拉扯大的,能得到会稽太守举为孝廉乃是因为他勤勉赡养母亲,乔琰话中多一字对他而言更有共鸣。
倘若他与母亲一道被裹挟在黄巾乱民之中,致使母亲丧生,他会否会舍生忘死,尽己所能地将黄巾贼寇铲除?
或许会的。
朱儁看向乔琰的眼神便不觉更加欣赏了几分。
他听到皇甫嵩随即出口的话后确认,此时皇甫义真与他的想法大抵是差不多的。
但因为皇甫嵩从家世背景上来说,要跟乔琰更加接近些,说出的话也要偏向亲切调侃些:“你昨日不是还说,这些投降的兖豫黄巾没有杀死的必要?”
“这是两码事。”乔琰回道,“不杀这些犯上作乱的黄巾,一则因为将军还需一鼓作气,北上除贼,此时杀人震慑毫无意义,二则,两州人口于乱后疲敝凋零,黄巾之中也多为盲目跟从的愚民,杀之无益,反使二州修养民生,恢复生产大为不易。”
皇甫嵩点了点头,示意乔琰继续说下去。
他此前在京师洛阳之时,听乔玄提及,他的长子在政事上的天赋不算太高,加之乔玄官至太尉也并未积攒下多少家财,更没有替他
买个好官职的想法,让他在任城相的位置上坐着,反而是个能保全的法子。
但如今看来,乔玄所说的天赋不高,可能跟他所理解的天赋不高并不是一回事。
若非上面有目光长远的长辈教导,乔琰也难以在此等稚龄有这样的本事。
好在这黄巾之祸,到底没让这样的少年俊才夭折在此。
乔琰已继续说了下去,“但波才不同,此人明知我父车架并非平民形制,而是官员所属,却依然放任手下攻袭,致使我父丧生,此人于汉廷绝无几分敬畏之心,本也该当按照律法处置。若一味对此人宽和缓释,才当真是如住朱将军所言,让臣民于犯上作乱之事有恃无恐。”
“不错,此人当杀。”
皇甫嵩认可了她的说法。
“琰不图阵斩波才之功,此番能将其擒拿,仰赖于陈留壮士之力,将军下令合围之果决,只想借其头颅一用,以全孝道。”
像是听出了皇甫嵩话中的纵容之意,在乔琰的脸上也不免少了几分紧绷的情绪。
她顿了顿,以稍小声了几分的语调说道:“此事的确于军中秩序不合,但想来今上所愿,不过四海清平,民各安于家、尽其孝、全其德而已,纵然写于军报之中呈递,想来今上也不至与我、与将军计较?”
她这稍退一步,流露出几分属于孩童心性的话,让皇甫嵩不由抚着胡子笑了出来,“自然不会!古有扇枕温衾、刻木事亲、涌泉跃鲤之说,却何如你这一出谈笑间覆灭二州黄巾的壮举,此事我必在兵行冀州后奏表天子,这波才的人头你拿去就是,不过——”
皇甫嵩这一个转折停顿,倒并不是有什么附加条件,他只是问道:“那兖州渠帅你是如何想的?”
乔琰倒不至于觉得,把梁仲宁当工具人使唤了这么久,便得对他的人身安全负担起什么责任。
这也更不存在什么歉疚一说。
不过她身在兖州之时,也算是对他有些了解,起码他占据濮阳之时,没搞出卜己攻巨野的那等行径,总还算是个可救一救的。
她回道:“将军不妨将他带上,让他亲自一见黄巾末路。兖州黄巾大多对他还有几分信赖,将其观念扭转过来,尚有些用处。”
皇甫嵩本来也没那么在意梁仲宁的死活。
乔琰这话更让他听得顺耳的不是“尚有些用处”而是“一见黄巾末路”。
这个诚然极有远见卓识以及应变能力的后辈,都觉得黄巾是迟早要灭亡的,岂不正是对他皇甫嵩能依靠平定乱贼建立功业极有信心?
他朗声一笑:“听你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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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琰步出这长社城中的临时指挥所之时,方有了尘埃落定大半的踏实感。
昨夜在击破黄巾营盘后她说是说的待收拾停当后再行拜见,实际上也不是继续住在城外的黄巾营地里,而是带上了程立和典韦,在曹操的协助下,在长社城中寻了个落脚地。
现在已然从朱儁和皇甫嵩那里得到了再刷
一波声名的机会,她也没那么着急回去,而是顺着折回的路悠哉而行。
此时又不是什么火器派上了用场的□□时代,这长社攻防战持续的时间也还尚短,不至于要到拆卸房屋填补守城器械,啃食树皮填补粮食空缺的地步——
以至于这长社城中,不过短短一夜而已,好像就已经看不出战祸的痕迹了。
颍川啊……
【好奇怪,为什么你今日去见皇甫嵩和朱儁,说的明明是你自己的事情,还能涨谋士点?】系统嘀咕道。
乔琰此前不太习惯在心中回应,大多是出口回复,但现在身在长社城中,周遭人员复杂,总还是要小心着些的。
她在心中回道:“因为皇甫嵩已下定决心要发起奇袭了。()”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设定。
卡bug是不可能卡bug的,也正因为如此,在她还被默认为“兖州黄巾军师”身份的情况下,黄巾为汉军所击败不能被认为是她的功劳。
但她也不算从系统这里全无收获。
系统之前就与她说过,触发谋士成就也同样可以获得谋士点,而非常走运的是,在默认的成就列表里有一条叫做【定计后覆灭一支势力】。
倘若玩个文字游戏来说就是,昏聩的谋士因为决策失误造成己方势力覆灭可以达成这个成就,出色的谋士成功通过决策协助主公覆灭了一支额外的势力,同样可以达成这个成就。
当然前者如果不是乔琰这种钻空子情况,听起来有点嘲讽就是了。
至于为何此前她令典韦击杀卜己和张伯,推梁仲宁上位,无法实现这个成就?
乔琰寻思出了一个解释的理由。
兖州黄巾的内部吞并只能说是对领导这支队伍的首领进行了更换,而不能说是覆灭。
可在此时他们被皇甫嵩所率领的汉军击败的时候,却毋庸置疑再不存在【兖州黄巾】这种说法。
这个成就的判定是合理的。
【覆灭一支势力】对应的奖励是30点的谋士点,也就对应着技能分配点数*3以及属性分配点数*9,以及一本基础布阵之法残卷,其中记载着的阵法名为八门金锁。
这已是一笔不小的收获了!
而今日,乔琰提及要以波才的人头祭奠父母,等同于是一出过了明路的“弃暗投明”,加之皇甫嵩决定走奇袭之策,和乔琰的推波助澜分不开联系,所以得到了后续的结算。
这从头到尾兵行险招的行动,最终的成果喜人,也不免让乔琰心中一喜。
有这些技能点和属性点,她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比如说—
() —
骑术。
这不是一项依靠着短时间的训练就能够突飞猛进的技能。
她在这方面的天赋,
也还暂时不够让她通过短时间的接触骑马,
到达能跟得上行军速度的地步。
这和自身定计谋划的手段不同,乔琰并不介意在这件事情上用外挂走一下捷径。
若不能掌握不会掉队的骑术,皇甫嵩只怕不会同意让她明日跟上行军的队伍,而大有可能选择在她于定陶以波才头颅血祭之后,将她送回梁国去。
可既已加入这黄巾之乱的争斗之中,若不亲眼见到黄巾决战,实在是个遗憾!
何况,大贤良师张角本应该在今年的十月之前病逝,也正是因为这位太平道的领袖病故,冀州黄巾的战斗力大减,战意松懈,才让皇甫嵩在对阵黄巾之时得以趁其不备一鼓作气。
可如今这位太平道领袖尚且在世,谁也无法保证以他的号召力,会否在此番奇袭中出现什么变数。
乔琰不敢说自己能算无遗策,却也直觉在这样的大场面面前,她或许还能有些发挥的余地。
人总是不免有些贪心的。
开局的28点体质,在此时经过了初始点数分配,攻破坞堡之战,除掉卜己张伯之事,兖州整顿民生之举,间接影响皇甫嵩的决策,签到获得的那一次固定点数,以及这达成成就的9点属性点,最后被堆到了50。
50的体质——
这已经可以说是个寻常成年人的体质数值了。
与原本的28之间可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
即便接下来短时间内没有这等让她大展拳脚的机会,或许属性点不那么容易获得,但有这个基础在,已足够她依靠训练的方式来逐渐增进体能了。
她虽靠的是辩才本事让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从先前丧父丧母、流落祸乱兖州之地的黄巾军中孤女,让自己成为皇甫嵩和朱儁眼中的忠孝两全之人。
但——
一想到汉灵帝丝毫也没有因为黄巾之乱有所悔悟,依然极尽声色犬马之事,放任宦官外戚争斗,各地黄巾复起,后更有他死后的何进之死、董卓之乱,乔琰心中便不由升起了一阵紧迫感。
这还不够!
光靠出色的口才远远不够!
汉灵帝死于公元189年,也就是中平六年的五月,距离如今也只有五年出头的时间了。
在更加无秩序的乱局面前,世家的身份、孝悌的名声以及高明的辩才或许都没有太大的用处,反倒是武力值更有保障一些。
她也不能次次都用程立来当这个车夫,也不能指望典韦能在她其后的行动之中也时时跟随在左右。
果然还是得给自己再添一层保障才好。
而这冀州平定黄巾之事,或许是她在四五年内最重要的一个机会。
“小小年纪想这么多作甚。”乔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循声望去正见曹操站在对面的檐下,朝着她看过来。
乔琰
对于自己抢先挖了典韦做保镖,保证她这个“谋士”的人身安全,又挖了程立协助她一并策划击败黄巾,反正是没什么负罪感的,在面对曹操的时候自然也不必尴尬。
倒是系统,早前给她选定这个身份就是为了让她能顺理成章地加入曹操阵营,现在也颇有看好对方的意思。
只不过大约是因为乔琰在对待黄巾一事上过于有主见,它嘀咕了两句“可以提前打好关系”,就先自己消停着安静了下来。
乔琰也不由在心中腹诽,萌新系统还是有萌新系统的好处的,尤其是当它还很明白,什么叫做不该插手的事情不要多说的时候。
她一念转圜间,已收起了脸上的深思之色,朝着曹操拱手作了个礼,“曹都尉。”
曹操现为骑都尉,从名头上来说听着不大,此番平叛黄巾的这一路主帅还是皇甫嵩,官压了他一头,但真要算起来,他也是个秩比二千石的大员,乔琰以官职相称,行晚辈对长辈的礼节,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曹操显然对这个称呼不大满意。
“我与你祖父在京中多有往来……”
乔琰差点以为曹操要说出一句“不如你就唤我一声曹公”来,好在现年还不到三十,比起乔琰的父亲还要小上二十岁的曹操,还不至于做出这么混不吝的事情来。
见乔琰脸上似有异色,他笑着说了下去:“我这人喜欢自抬身价,权且跟公祖认个世交,你与我长子昂的年龄相仿,唤我世叔就是了。不必那么客套喊什么曹都尉。”
乔琰应了下来,喊了句“世叔”。
这位在历史上的未来,将会北据天下,奉天子以令不臣的魏公,年轻时候任侠不羁的性情,在此时显然还保存了绝大部分。
但就像现在还在当护军司马的孙坚,没人会想到他自黄巾之乱中勇登宛城崭露头角,会渐成枭雄之势,养出的小霸王孙策更是一举开创江东基业,现在的曹操嘛——
大约也不会有太多人觉得,许子将评价的那句“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居然算不上是一句错话。
不过现在实不必考虑这么多。
乔琰也不得不承认,曹操此人虽在后世留下的记载中有些多疑的轶事趣谈,后来的评价里也不乏“弊于褊刻,失于猜诈”之类的言论,但跟他谈天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也难怪他能在手下笼络这样多的谋臣武将。除却他手握的汉帝这一筹码之外,他本人的人格魅力也绝不容忽视。
乔琰跟皇甫嵩和朱儁需要打起十万分的注意,跟曹操的聊天倒是可以稍微松弛些。
总归这谈论的话题也不过是曹操提及些此地的风土人情而已,比如说这长社县的名字来源于社庙树木的生长旺盛,诸如此类的东西。
更让人觉得轻松的是曹操这人的脑子足够好使,也便不会问出什么她为何要这身打扮之类的话。
他此前就已经猜出了乔琰乃是乔玄的孙女,而非孙儿,也更不会奇怪于她换回了女装打扮。
他的话题已经转到了这颍川世家上。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可惜慈明先生于十余年前便南逃于汉水之滨,一门心思闭起关来做学问,无缘得以一见。”
荀爽荀慈明无疑也是党锢之祸的受难者之一,不过他隐居潜修,成一代硕儒,也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但曹操提到荀爽显然不是为了说这位现如今正在隐居的大儒的,她下一刻便听到曹操有些促狭地问道:“说到慈明先生就得提一提另一个人,我昨日寻了三两兖州黄巾问询攀谈,听闻你找了个郑玄弟子的身份充当掩护?”
“权宜之计罢了。”乔琰坦然回道:“世叔若是要以此事笑我,那也未免不够长辈风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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