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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无的暗香,草木生长的抽条声,鸟雀的几声啁啾……
依稀还是记忆中的蜀中的初夏。
大雨将粗布短打外边露出的手臂浸得湿透,赵长赢擦拭去皮肤上落的一层水珠,弯腰看了一眼被渔人从鱼篓捞到桶里的那三尾鱼。
三只黑鱼,一只颜色稍青一些。豆大的雨点砸在桶里,将原先的寂静搅动得破碎,三只鱼在桶里不安地钻来钻去,却又因为渔人将万丈天地平白缩囿成了一掌见方而不得解脱。
“这雨下这么大,火肯定烧不起来,就放过你们吧。”大雨顺着赵长赢头上的斗笠滑进桶里,他盯着这几只鱼出神地看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起身拎起桶,向湖边倒去。
“噗通。”
三尾鱼一触到湖面,转瞬间就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湖面只剩下一丝鱼尾扇动荡开的涟漪,也很快被雨珠吞没。
是时上下一白,四方来雾,湖天空茫。赵长赢怔怔地蹲在湖边,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他看了一会,抬手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任由水珠顺着脖颈淌进衣领里,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沁凉。
自那日他在净天宫大开杀戒后,已经过了月余了。他将容与的遗体葬在玉泽山的一棵海棠树下,他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玉泽山的初夏,风中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馨香,熏风早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荡涤一空,站在海棠下举目四顾,唯见莽莽青山吐绿,玉带一般的溪水潺潺而下,头顶的阳光已略现祝融之神力,热得赵长赢背上淌下汗珠。
“往生教圣子……容与之墓。”
赵长赢擦掉额头上的汗,忽然弯下腰,随手拧下一绺夏枝,用细嫩的枝叶将石碑上的刻痕抹去,重新写上一行字。
“吾妻……”
那枝条被赵长赢突兀地折断,以至于最后一笔往下一撇,斜长得出奇。
赵长赢深吸一口气,将枝条放下,他挨着墓碑坐下,不知从哪弄来了两杯酒,他一手持酒,一边说道。
“从前我看话本,他们总说,恨比爱要长久。”
赵长赢将脑袋靠在墓碑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拿起另一杯酒,浇在石碑前的地上,看着泥土被酒浇得起了一道道凹痕。
“我已经不恨你了。”
他喃喃道,“所以这话不对。”
一阵轻风拂过,将海棠树的叶子吹得沙沙作响。赵长赢以手覆面,说话的声音透过手指的缝隙传出来,瓮瓮的。
“从此以后,我真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蜀中,夔州城。
上回来夔州城的时候,十里春风骀荡,锦绣绮罗堆叠,长街灯火辉映,玉楼珠瓦,金砖银墙,奢靡甚盛。
“哎呀客官有所不知,自从半年前蓝家倒台以后,城内群龙无首,各帮各派都想当那个老大,天天在城内打来打去,这不是可怜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嘛……”
赵长赢坐在角落的长凳上,默默地端起杯子喝茶,茶叶涩口,口感粗粝,他面不改色地咽下,听邻桌的一个行商说道。
“嗨,谁说不是。要我说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还害得我们生意都不好做。”
小二当即心有戚戚,叠声应道,“可不是么,哎,都是讨生活的,都不容易。”
街道的陈设倒还同从前一样,赵长赢沿着城中的河漫无目的地走着,回忆起一开始他就是被骗到这和春坊,那时候身无分文,幸亏有个卖馄饨的老伯接济,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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