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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晋祠中,典仪毕,常岁宁直起身,阶下跪拜的官员们也跟随而起。
随着众人起身,那在殿中跪拜未动的身影变得显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官员试图上前搀扶,但那身影的主人却将身形伏得更低,额头紧紧叩地,让人看不清形容。
魏叔易看去:“太子殿下何故长跪不起?”
“今日,今日皇姊归宗……得李氏先祖英灵见证,吾心甚安……”太子的声音有些抖,勉强将头抬起一些,尽量让语序不那么混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李智有一事相请……”
李岁宁向他看去。
众声嘈杂中,李智紧紧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声音变得坚定许多,却仍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哭音:“……列祖列宗在上,李智无能误国,实不堪担储君大任,为大盛江山苍生而虑,今在此自请罢黜皇太子位!”
说着,少年再次将头重重叩下:
“——叩请先祖与圣人恩准!”
堪为大盛储君
大多官员还沉浸在归宗大事中,乍然听得太子此请,殿内有着刹那的鸦雀无声。
一直以来坚定拥护太子的一名官员率先回神,震惊出声:“殿下!”
“此等大事,殿下岂可轻言出口!”
“是谁教唆逼迫殿下这样做的!”
然而紧接着,这名震惊而愤怒的官员却第一次从那个从无主见的少年口中听到了从未有过的坚定反驳之辞——
“我意已决,并无人教唆于我,还请南大人不必多劝!”
“我无过人才智,诸位大人教与我的执政之道,我听罢即忘!我心智不坚,每当遇到大事变故时,便会恐惧发抖,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甚至会呕吐不止,彻夜难眠……我宁可无人看得到我!”
李智声音里满是哭意,他第一次这样宣泄自己的真实感受:“我生性愚钝,时常不知何为对错,自我代政以来,从未做出过一条有利于朝堂百姓的良策!”
“更重要的是我性情怯懦,大多时候都在害怕,我怕死,也怕因为我的无能害得更多人死去!”
“试问这样一个人,如何能担任一国储君呢?”李智看向左侧的大臣们,眼里满是泪:“我知道,废黜储君是大事,会让人心动摇,可如今这般局面,已然国将不国……趁早选立更有能力更能服众的储君,才是稳固大盛江山之道。”
“从前无适当人选便罢了,可如今皇姊归宗……皇姊远胜过我百千倍不止!”
对上那些官员们还欲说话的表情,李智甚至哭着道:“若诸位再试图劝阻于我,便是置大盛江山存亡于不顾!”
言毕,再次重重叩首:“无能不肖子孙李智,叩请先祖与圣人做主罢黜皇太子!”
李氏先祖无法开口,能做主的只有圣人。
谁也不曾料到太子李智会突然有此等“疯魔”举动,就连天子也未想到——这个在她眼前长大的储君,凡行事前都会经过她的准允,或者说,他从不会试图去做她交待之外的事。
如一尾鱼,安分地在一方小鱼缸中游走,从不试图跃出。
圣册帝看着颤颤跪在那里的少年,殿中诸声哗动。
李岁宁立于上方并不说话,正如李智所言,这是李氏先祖和那位圣人的事。
李智再次叩请:“求先祖与圣人恩准!”
来太原的路上,他便总在想一个问题:待节使归宗之后,他该做些什么?
给节使赏赐吗?将河南道河北道都给她?让她兼任三道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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