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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跪在那里的青年官员——哪怕他为天子近臣,却也不得不承认,宋显之言,是很值得一听的逆耳忠言。
这本该是一个很好的直臣。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此局势下,这些话于此时的陛下而言,却与胁迫无异。
尤其是在宣安大长公主长跪不起的情形之下——这位大长公主的分量不亚于手掌实权的藩王,她这一跪,便注定了此事很难再被轻轻揭过。
今日,所有的证据证词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便是施压者的分量。
而下一刻,魏叔易余光内,忽见身侧的官员出列,上前一步,深深施礼道:“圣上,宋侍御史之言句句晓以利害,为防止更大祸患出现,当务之急还当及时肃清问题根源——望陛下处置韩国公,及时止此损。”
此人年约四十出头,正是与魏叔易并列门下省的另一名侍中,左相崔澔。
魏叔易与之在门下省分权博弈之下,也算熟悉了崔澔性情,对方此时出言附和,或是用意最虚伪利己的那一个,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崔澔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分量。
果然,随着崔澔出列,很快便有几名官员跟随。
他们或是出于党派跟随,也或是发自内心认为此举有利于国朝安稳,于是后者斗胆选择以正天子视听。
是以,圣册帝很快发现,那些纷纷让自己【止损】的官员中,甚至不乏自己一手扶持上来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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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他们却在帮着那些向她施压之人,逼迫她做出妥协……
圣册帝缓缓闭了闭眼睛,平复着胸腔内翻腾着的不甘。
她不甘心就此妥协,不单是因为此事本身,更是因为她一旦就此事做出妥协,那么之后便会有无数人,生出迫使她退让的胆量来!
对一位君王而来,这无疑是一个十分糟糕且危险的预示。
这种当众被迫做出如此退让的滋味,她已很多年未曾尝过,可她当下……竟别无选择。
听着那一道道“请圣上止损”的呼声,圣册帝再睁开眼睛时,视线一寸寸扫视着那些跪地高呼之人。
大殿外,随着云层遮蔽烈日,殿内明亮的光线也在被一寸寸收回,百官脚下光亮可鉴的金砖,无端便显出几分凉意。
片刻,帝王威严无私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内回荡开来:“诸卿放心,朕必当秉公处置此事,给江南西道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此言落地,崔澔率先垂首高呼:“陛下圣明!”
众人也纷纷拜下:“陛下圣明!”
看着那些跪拜的身影,圣册帝眼底无分毫波动,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又单独与宣安大长公主道:“宣安,你也起来罢。”
宣安大长公主谢恩起身,退立至旁侧。
殿外天穹之上,层层白云随风来去,时卷时舒。
早朝散后,百官跪拜罢,起身三三两两地退出大殿。
帝王端坐于龙椅上方,看着一道道人影退去,直到大殿恢复寂静空荡,仅有垂首不语的内监侍立一旁。
圣册帝静静坐了许久,亲眼目睹了今日早朝之上天子被迫退让之事的新任司宫台掌事,始终未敢出声多言。
直到君王缓声开口,问起的却是其它事,似乎并未因早朝之事就此陷入耳目思绪停滞:“淮南道节度使以七百万贯资北境戍边之事……近日京中各处是否也在议论?”
司宫台掌事略反应了一瞬,才恭声答道:“回陛下,是。”
又低声道:“除此事外,各处私下议论最多的,是那常节使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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