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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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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让她派人盯着二管家一夜,郁墨想着二管家手无缚鸡之力,就只派了几个侍卫过去守着。

可是,等她听说慕秋这边出了事,去二管家院子一瞧,才发现那几个守在门口的侍卫都被人杀了,而二管家早已不知所踪。

当然,昨晚上他们没注意到二管家逃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有刺客闯进郁府柴房,想要把金刹帮大当家和二当家灭口。

混乱之中,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受了伤。

他们急急忙忙把刺客制服,找了郁府信得过的大夫来给大当家和二当家诊治。

郁墨头疼道:“结果那个大夫被控制了,二当家当场毒发身死。还好大当家当时没来得及吃下药,不然局面只会更糟糕。”

二当家的嘴已经被撬开过,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没有了价值,死就死了。

但大当家可不一样。

他是目前最有可能知道慕大老爷下落的人。

慕秋换好了衣服,用梳子梳开被血凝在一块儿的头发,闻言手中动作一顿:“是哪个大夫?”

“周大夫。”

“居然是他……”慕秋拧着眉,心底一沉。

自从她认识郁墨以来,这个周大夫就一直在为郁府上上下下诊治,极得郁大老爷的信任。

还有二管家,也为郁府效力了二十几年。

偏偏是这样值得信任的人出了岔子……

这才是最可怕和最让人防不胜防的。

郁墨补充道:“我们查过了,周大夫一家老小都被控制了,我们的人顺着线索追查到城外,只找到了他们的尸体。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连杀人用的武器都是制作工艺普通、随处可见的匕首。”

如果不是因为府里生了乱子,她和简言之忙着处理府上的事情,也不会这么晚才赶到。

之前安生了这么久,幕后那些人不动则已,一动起来,手段就这般狠辣,当真令人心惊。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简言之来处理吧。你担惊受怕了一夜,先歇会儿。”郁墨没有再说下去。说得多了,也是徒增慕秋烦忧,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慕秋轻应了一声。

刚往后一靠,余光瞥见那把染着血污的弯刀,慕秋又坐直了:“我先把这把刀清理干净再睡。”

郁墨认出了这把刀:“没事,你睡吧,我帮你清洗,然后再还到卫如流那。”

慕秋犹豫了一下,摇头婉拒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把刀对卫如流的意义不一般,他允许她去触碰使用,却没允许过其他人触碰使用。反正她现在精神绷得紧,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行吧。”郁墨也没坚持,她跳下马车,去给慕秋找清洗刀具的东西,给慕秋打下手。

两人配合之下,清洗得极快。

郁墨很贴心,连白色细布条也备齐了。

慕秋擦干刀身,手指灵活缠绕着布条。等到把布条缠好,她也懒得再跑一趟将刀送到卫如流身边,放到了自己枕边。

马车很宽敞,能够让慕秋轻松躺下。

没过多久,慕秋闭眼睡了过去。

然而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生,一直在反复做梦。

这个梦与她那个预知梦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一次,她握着刀不是为了杀卫如流,而是在努力保护他。

她人生第一次手刃活生生的人,是因为那个人想要杀卫如流。

等到慕秋终于睁开眼睛,她看着身上的干净里衣,嗅着屋里的安神熏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回到了郁府院子里。

她一把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郁墨听到动静从外面进来时,慕秋已经把衣服都换好了。

“你要去哪儿?”

慕秋撩开头发,边说着话边往外走,还不忘把卫如流的刀拿去还给他,免得他醒来找不到:“我去看卫如流。”

郁墨在她身后喊道:“这都晌午了,你得先吃点东西!”

慕秋没回头,举起手朝郁墨挥了挥:“帮我送去卫如流的院子吧。”

她得先去确认一下卫如流的情况,才能彻底安心。

郁墨目瞪口呆,在原地站了会儿,追了上去:“等等我啊。”

罢了,她也跟着去关心关心卫如流吧。

***

卫如流的屋子里满是呛鼻的草药味道。

他躺在床上,床幔没有散下来,所以慕秋进屋第一眼便看见了他。

看着他身上压着两床厚实的被子,慕秋有些想笑,心底又莫名升起几分酸涩。

她走到床边坐下,把刀放到他枕边,静静看着他。

“卫如流,以后还敢这么逞强吗。”

“你现在执掌了整个刑狱司,又不是在单打独斗,还需要你事事冲在最前面拼命吗?”

正说着话,郁墨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那什么,厨房怎么还没把你的午膳送过来,我这就去催催。真是的,厨房那些人做事越来越不上心了!”

说着,郁墨指了指她的左边,朝慕秋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走了。”

慕秋微愣,看着她风风火火跑掉,无奈一笑,起身走到桌边,摸了摸茶壶。

里面的水还是温的。

慕秋倒了杯水,试着用汤匙喂了卫如流一些水,但睡梦中他的防范意识格外重,紧闭着牙关,她喂的水全部都顺着他的唇角滑落下去。

无奈之下,慕秋改用棉签,慢慢为他湿着唇畔。

这样倒是能勉强喝进去一些。

喝水时,他身体一直在冒冷汗,鬓角被汗润湿,有不少碎发贴在颊侧。

慕秋放下装水的碗,取来拧干的帕子,帮他擦了擦脸和脖子,抚开贴在他颊侧的发。

突然,慕秋指尖顿住。

她在卫如流的鬓角处,摸到了很长的一道陈年旧疤。

平日里这道疤痕被头发遮住,如果不是上手去摸,旁人压根就发现不了。

这个地方……怎么会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也许是感受到了慕秋的动作,陷入昏迷的卫如流慢慢启唇,反复说着些什么。

她凑近了努力去听,才听清他发出的那几个字节。

“外……外祖父……”

卫如流又梦到张家灭门时的发生事情。

富贵滔天的张家宅子,一夕败了门庭。

阴暗潮湿的地牢,挤满了张家的老弱妇孺。

张家族长张苍儒贵为兵部尚书,依旧改写不了家族和自己的气数。

短短数日间,他已是满头白发,病得奄奄一息。

纵使如此,张苍儒依旧坐得笔直如劲松。

他那双染上泥垢的手抚摸着面前的少年,带着温柔而厚重的力度。

“我还有什么心事未了?”听到少年的问题,张苍儒笑着说,“没有。”

“爹!”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哭喊道,“怎么会没有!”

中年男人无视了张苍儒的呵斥,在少年面前跪下。

“救救那对双胞胎孩子吧。他们才刚刚出生,连满月酒都没来得及摆。至少……至少给张家留下一丝血脉。”

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关在其它牢房的张家人齐刷刷向少年跪下。

他们中有很多人连那对双胞胎都没见过,可在家族倾覆之祸面前,依旧希望能保住家族一丝血脉。

……

明黄的御书房里,天子气得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砸了过去。

少年跪伏在大殿之下,没有避让。

茶盏碎开时,在他的鬓角划开狠狠一道伤口。

“张家余孽,死不足惜!”

鲜血从少年鬓角滑落,染红了耳畔,最后在光滑鉴人的地板晕成一团。

“既然要跪,就一直跪吧。”

御书房外的日月更换了整整三次,少年笔直跪在那里,直到听闻张家满门被拉去菜市口问斩,他才跌跌撞撞朝宫外奔去。

雷电交加,暴雨将至。

素来热闹的菜市口一片安静,那里黑压压跪满了人,宛若乌云压城。

张苍儒跪在最前。

狂风乱作,囚衣轻薄。

他吃力抬起戴上枷锁的手,抚摸着少年鬓角的伤口:

“从满门富贵到满门身死,只需要短短数日;可这人人求的富贵路,张家数辈人走了上百年。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我们这些人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你的未来却沉重得看不见了……”

行刑的时辰到了。

张苍儒放下手,仰头望着虚空:“要下雨了,回去吧。”

少年一步三回头,才行两步,张苍儒敛衽跪伏,双手平举,额头贴在泥泞的地上:“这是臣最后一次向殿下行礼。这一礼,是臣祈愿殿下,余岁长安!”

雨水混杂着血水,一点点浸湿了少年的鞋底和膝盖。

他生而血统高贵,又得帝王爱重,此生几乎未跪过人。

除御书房那次外,这是第二次。

他就跪在那里,直到天明第一道曙光来临,照在他的眼睛上。

阳光刺目,卫如流睫毛颤抖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屋内的陈设都很熟悉。

慕秋坐在床头喂他喝水,落在他眼里的半张侧脸娴静而温和。

过往与今夕交织在一起,卫如流过了好一会儿,意识才回笼。

看了看厚厚压在身上的两床被子,卫如流热得浑身冒汗,试图将被子掀开。

“你醒了!”

慕秋担心他会扯到伤口,连忙帮他把被子掀开一层,又小心扶着他坐了起来。

刚想出门去喊大夫,慕秋就被卫如流攥住了袖子。

他唇色苍白,有气无力道:“先别走。”

“怎么了?”

“疼。”卫如流垂着眸,“很疼。”

从行刑的菜市口离开后,他大病一场,在鬼门关里徘徊数日才终于重新活过来。

从那之后,他几乎没有再生过病。

因为生病这件事,会反复提醒他,那些会在他生病时悉心照顾他的人,都不在了。

就连生病的底气,他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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