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2 / 2)
两只手在她半边悬空的脑袋上方比划了几下,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最后,是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勺,一只手扶住她肩膀,连托带抱,把她挪到正常位置,又把她奇形怪状的睡姿给摆正回去。
累了一天,姜元妙睡得死熟,没一点察觉,还在睡梦里无意识地给自己挠了挠脸,挠完脸,手又伸回衣服底下,继续捂着她的肚皮。
祁熠一时没忍住,轻笑声从唇边溢出,又立刻抿起唇憋回去,拣起被子帮她盖上。
他没马上走,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
毛茸茸的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舒适的睡姿也让她的睡眠进一步加深,也不知道是正在做什么样的美梦,连睡着的时候,嘴角都微微翘着,看着有点傻气,却又很美好。
明明白天还哭得那么凶,又看了部让她心惊胆战的恐怖电影,她的睡眠质量却一点都没受影响。
也就只有姜元妙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能拥有这么令人羡慕的技能。
又或者说,她原本就是这么一个,令人羡慕的人。
元
气满满,积极乐观,就像是横冲直撞也能招人喜欢的小狗,永远精力充沛。
就算把她扔到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孤岛,她大概也能马上跟岛上的人成为朋友。
但他知道。
她并非总是这样。
没心没肺的姜元妙,也会有难过脆弱的时候。
在尚且没能真正认识到死亡是什么事的年纪,她比别人更早地和死亡打了交道。
最亲近的人离世,给她带去不小的打击。
祁熠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单薄,也是在那个时候。
夏萍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姜元妙表现得像是无事发生,依旧每天开开心心地来找他玩,仿佛真的对死亡还没有概念。
直到那天早上,他接到姜砺峰的电话,问姜元妙在不在他家,说一个晚上没找见人,房间里遍地是她被剪断的头发。
他们翻天覆地地找遍周遭,还差点报了警,最后,在她家主卧的衣柜里,找见一声不吭的姜元妙,抱着她妈妈的衣服,缩在衣柜的最角落。
衣柜被打开的那一霎,他突然发现,姜元妙真的好小好小一个。
姜砺峰被她的失踪吓坏了,冲过去要揍她,扬起来的巴掌,最后却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拍了两下。
祁熠站在门口,看着她缩在墙角,无声地流泪。
瘦小的,单薄的女孩,那样安静地哭泣着。
和她认识以来,她总是流泪,总是会哭,嚎啕声总是令人厌烦。
那一天,她无声的眼泪,却让祁熠第一次有了心脏钝痛的感受。
-
在祁熠家住了几天,姜元妙还没能琢磨出该怎么让祁熠跟他父母关系变亲近点的办法,她自己倒是先摊上事了。
老姜同志的耐心果真一点都不持久,在溪川那边没能撑几天就跑回来了,先是教训了她这冲动的臭脾气,让她必须写份三千字的检讨,又憋不住地跟她提了他谈对象这件事,为隐瞒她而道歉,说他也会写份三千字的检讨。
“五千字,”姜元妙一脸严肃地讨价还价,“我写一千字,你写五千字,我才愿意跟你去见那位陈阿姨。”
姜砺峰原本已经做好她不愿意接受的准备,如果她抗拒得厉害,那他也只好去跟人提分手。却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要跟人见面。
他着实愣了许久,“妙妙,你这是……”
“只是去见一面,我可没说我同意,”姜元妙才不给他高兴的机会,“总得让我也接触一下吧?”
这已经足够让姜砺峰喜笑颜开,连连欣喜应好。
姜元妙不光生气时候会冲动,做重要决定的时候也容易脑子热。
才跟姜砺峰约好去跟那位陈阿姨见面,转头就开始后悔,紧张,又跑去骚扰祁熠。
“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答应得太急了,今天中午就要见面,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手机里骚扰他还不够,仗着两家住得近,还约着他下楼,在他面
前团团转。
祁熠一大早被她的电话吵醒,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求他帮忙,火急火燎地被她骗下来,听她念了近半小时的怎么办。
他抱着双臂,睡眼惺忪地站在路边,打了个呵欠,“那就不去。”
姜元妙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都约好了,不去怎么行,那多没礼貌?”
“那就去。”他又打了个呵欠,耐心逐渐流失。
“可是我真的什么准备都没做,见面后我该说什么哇?我要不要去剪个头发,把自己收拾清爽点?还是画个淡妆,显得更正式?还是……”
她的碎碎念还没说完,就被祁熠捂住了嘴。
大清早的,就为这种事念了半个多小时,祁熠嫌她事多话密,先手动给她闭麦,又抓着她的肩膀扳过去,让她背对他。
站在她身后,捞起她已经过肩的头发,三下五除二绑了个马尾出来,再把她扳回来。
“就这样去。”他说。
姜元妙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只感觉脖子凉飕飕,抬手一摸,竟然摸到一个马尾,可仔细一摸,连头绳都没有,跟变魔术一样。
她睁大眼睛:“你怎么做到的?”
祁熠:“用手。”
姜元妙:“……”
马上就要去见陈阿姨了,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废话文学上。姜元妙立刻做了个决定,抓住他的手,直往家里拽,“走,跟我回家一趟,我要你再给我施一次魔法。”
祁熠半推半就被她拽着走,嘴里还在吐槽,“我是你的造型师?”
姜元妙头也不回地说:“不,你是辛德瑞拉去参加舞会前施魔法大变美女的仙女教母。”
“……”
简直槽多无口。
她是去见继母,又不是去见舞会的王子,都把她自己比作辛德瑞拉了,凭什么他的角色就是仙女教母。
祁熠哽着一口气,无比嫌弃:“为什么我是当仙女教母?”
走在他前面的少女忽而转身,马尾在空中掠出微妙的弧度。
姜元妙微仰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真诚又无辜,“你不是说我跟你是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吗,辛德瑞拉和仙女教母的关系就是天下第一好啊。”
回旋镖终于还是扎到自己身上。
沉默半天,祁熠硬着头皮哦了声。
得到肯定,姜元妙粲然一笑,心满意足转过身去,拉着他的手腕继续往家的方向走,束起的马尾在她身后一晃一晃,像兴奋的小狗尾巴。
祁熠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垂着眼皮,视线落在抓着他腕骨的手上,微不可察地轻叹口气。
真是笨蛋。
谁要当你的仙女教母。
-
提问,时隔多年再扎头发是什么感觉?
“是今天早上被你的马尾甩了八个耳巴子的感觉。”
徐绵绵面无表情拿书挡在自己和姜元妙之间,避开她的第九次马尾攻击。
明明这
人的头发长度还不足以“不经意”把马尾甩到别人脸上(),奈何这嘚瑟的家伙故意把脑袋凑过来甩?()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头发不够,脖子来凑。
平均十分钟就要被甩个耳巴子,徐绵绵人都要麻了,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在姜元妙第十次攻击时,从课桌里拿出把剪刀,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你再来?”
姜元妙立刻乌龟缩头,双手护住自己的小马尾,“大人饶命!”
徐绵绵轻蔑地哼了声,把剪刀放回课桌,“一个寒假,你的手残治好了?”
一句话提起姜元妙的伤心事,还直戳痛处。姜元妙沮丧道:“要是能这么容易治好就好了。”
徐绵绵疑惑:“你这头发不是绑得挺好?”
姜元妙正想说是祁熠一大早来她家给她扎的,转念又想到徐绵绵很喜欢嗑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收起了说实话的念头。
见她嘴巴张开又闭上,显然是有事隐瞒,徐绵绵被勾得好奇心爆棚,又把剪刀拿出来,威逼利诱:“快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姜元妙把校服拉链往下一拉,双手往上一抬,脖子再一缩,整颗脑袋躲进外套里,“不说不说就不说。”
“……”
两个女孩在座位上打闹,笑声融进教室刚开学的热闹气氛里。
路逍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身旁同桌弧度上扬的唇角,他幽幽开口:“我是不是也得去学个扎头发的手艺?”
祁熠敛起笑,冷淡嗤了声,“你缺的何止是一门手艺。”
丝毫不掩饰占有欲和攻击性的一句话,路逍却听得笑了。
说得没错,比起祁熠拥有的,他确实缺了很多。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的起跑线并非真落后于他。
姜元妙正被徐绵绵袭击胳肢窝挠痒痒,忽听身后路逍喊她。
和徐绵绵的打闹中场暂停,她转过身,就见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将什么东西递到她眼前。
姜元妙看了眼,惊得眼睛都睁大,从嗓子眼倒吸一口气,“路路路路……”
她激动得话都说不完全。
惊讶的徐绵绵帮她把话说完:“路黎的签名照!”
路逍手指夹着签名照,在姜元妙眼前晃了两下,“要不要?”
“要要要要!”姜元妙立刻从他指间抽走照片,细看一眼,竟然不只是签名,还是写了她名字和祝福的专属签名!
——TO妙妙,祝你天天开心,学业有成~(^.^)
女神喊她妙妙诶!
上次被女神喊妙妙,还是在她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全靠她年少无知的厚脸皮争取来的。
虽然她爸和路黎合作过,还留着工作上的联系方式,但毕竟过了这么些年,人家的事业蒸蒸日上,从不温不火的小演员变成如今人尽皆知的大明星,她哪里好意思麻烦她爸去向路黎要这种签名照。
要不是怕弄脏,姜元妙差点就要在照片上亲上几口了。
她把照片捂在胸口,笑得嘴都合不拢,“
() 你怎么弄到的?”
路逍:“小姨给的。”
闻言,姜元妙小心翼翼把签名照放到课桌里,随后转身,双手郑重其事地握住他的一只手,上下使劲晃了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亲朋友,你小姨就是我小姨。”
路逍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弯了弯嘴角,又瞥了眼旁边的祁熠,祁熠也正在看着姜元妙同他交握的手。
对上对方冷漠的视线,他唇边弧度加深,眼里的挑衅开到最大。
路逍扭回头,在姜元妙要松手时,十分自然地抓住,回握。
他笑着问:“有多亲?”
没等姜元妙回答,祁熠忽然出声,“妙妙。”
声音很低,教人辨不出什么情绪,但足够让人听得清楚。
“上次落在我家的鞋,你是不是还没拿回去?”他忽然问了件与此时此景毫不相关的事,像是刚好想起来这事,漫不经心随口一问。
“咦?我昨天不是来你家拿了吗?”姜元妙以为自己的记性出了什么岔子,从路逍手里抽回手,一边自我怀疑地说着,一边朝他看过去。
祁熠手肘搭在桌面,单手托着侧脸,漆黑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在她不明所以时,薄唇忽而弯出一抹弧度。
仿佛突然懂了如何利用自己这张脸的杀伤力,少年往日总是冷淡着的眉眼,因为这抹细微的弧度,瞬间从禁欲变得勾人,勾得姜元妙微微一怔。
“是吗?”他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我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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