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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还以为他让你和他住一块,还挺关心你呢。”闻康知看着闻小屿,说,“看来是妈妈让我哥这么照顾你的,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你,心里估计也挺愧疚。可惜我哥压根不爱和别人住,不然他怎么家都不回呢?”
闻小屿深吸一口气。他的脾气算不上好,只是许多事尽量不去在意。闻康知半夜闯进他住的地方,打扰他的休息,上来不是明里暗里地嘲,就是攥着劲宣示主权,令他非常烦躁。
“如果你来这里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请离开。”闻小屿忍着不耐,“我要睡觉了。你可以白天的时候再过来。”
闻康知也早已冷淡了表情,“你没看我拎了行李箱过来?”
闻小屿生硬道:“家里没有多的房间。”
闻康知笑起来。他起身走到窗边转了一圈,闻小屿皱眉看着他的身影,感觉闻康知的步伐之间透露着一股不知名的焦虑和烦躁。
焦虑症?闻小屿莫名想着。
接着闻小屿就看到闻康知拿出一包烟,抖出一根,点燃抽起来。闻小屿无言看着他:“你不要在家里抽烟。”
“这里是我哥的家,我想抽就抽。”闻康知转过身,呼出一口烟雾,那眼神分明带着挑衅,“我哥都不管我,你管我做什么?”
闻小屿再按捺不住火气,“你来就是找我吵架的?”
闻康知抽着烟,又笑起来:“没有,怎么会呢,我哪敢和你吵架?你才是这个家的正主,我是个假的,偷了二十年好日子过,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过呢。这不特地从家里跑到首都来,和你搭关系么。”
“你不需要这么做。”闻小屿冷声说,“爸爸和妈妈已经决定继续把你留在身边,往后你还是能继续过这样富裕的生活。”
闻康知乐了:“不是吧闻小屿,我听说我亲生爸妈家里挺穷的啊,你从小生活在那种家庭,怎么还能这么天真烂漫?你这个亲生的回来了,我就算还留在闻家,我算什么?我还不就是个外人?”
“你说这种话,把爸妈这么多年养你的感情放到哪里?”闻小屿怒道,“在一起生活二十年,怎么可能把你当外人?如果你是来炫耀的,就不必再说这种话了!”
“二十年又怎么样?一听说我不是亲生的,还不是说不认就不认?”闻康知霍然发起脾气,“这才刚把你认回来几个月,就把我的房产和股份全都转走,还不就是打算都转给你?你真以为他们想继续养我?!”
闻小屿乍一听说这种事,半晌说不出话。闻康知却情绪愈发激动,“反正我就是个假的,这么多年人生统统都是假的,从此以后也没有人会管我!”
“你的亲生妈妈会管你!”
“放屁!”
闻康知狠狠抽一口烟,在窗前走来走去,“你一回来,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我算什么东西?自己家门都进不去,哈哈!把我送到灵香山那种鬼地方住,说什么让我养病,不就是不想让我找到你?笑死人了,说谎,都在对我说谎!”
他的面色很白,嘴唇呈现不正常的淡紫,夹着烟的手指也一直在生理性地发着抖,并越发明显。闻小屿差点要和他吵起来,却不经意注意到他的古怪状态,疑惑不定看着他:“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听李清说过闻康知的身体不大好,想起这件事,闻小屿开始有些紧张。闻康知一直在深深地喘息,闻小屿起初以为是情绪太激动导致,现在看来,竟然像是某种病症发作的前兆。
闻康知竟然笑起来:“你猜啊。”
他脚步不稳,扶住玻璃窗,嘴唇颜色愈发变深,不停抽气。闻小屿朝他靠近几步,看清他的脸色,脑海里猛地闪过记忆。
闻小屿难以置信看着他:“是冠心病吗?”
闻康知喘息着笑:“真聪明,不愧是闻家的小宝贝。”
闻小屿并没有多聪明,他能迅速猜到闻康知的病,只是因为杜晓东也有冠心病。他见过杜晓东发病的模样,和闻康知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那时他才上小学,对杜晓东乌青着嘴唇瘫在沙发上往嘴里倒药的画面印象极为深刻。也因此当妈妈得知他吸毒的时候,才在家中发了疯般大吵大闹,尖叫杜晓东你疯了吗,你想死吗?!
他不知道杜晓东这样消耗自己,是否哪一天就会在某个地方暴毙。更不知道这样的心脏疾病,既然遗传到了闻康知的身上。
“你有冠心病还抽烟?”闻小屿上前劈手夺过闻康知手里的烟,发怒,“你不想活了?!”
闻康知已经站不住,跌跌撞撞坐进沙发,漠然道:“反正没人要我,我活不活有什么区别?”
闻小屿半句话不想与他多说,扔了烟后转身去翻他的衣服口袋,“药放在哪里?快点!”
闻康知盯着他,声音低哑,“行李箱。”
闻小屿立刻去拿他的行李箱,但箱子有密码,闻小屿急坏了,“密码!”
“我哥的生日。”
闻小屿的动作停顿半秒,后快速滑动密码轴,打开行李箱,从侧边的网袋里翻出药瓶。他匆忙从厨房倒来温水,把药和水拿到闻康知面前。
就在这时,门锁响了。两人同时看向大门,门从外面打开,闻臻裹着一身夜风的气息,走进这个家。
他一眼就看到客厅的场景,看着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闻康知,然后把视线转向闻小屿。闻康知望着闻臻,温软着嗓音喊,“哥,你回来了。”
闻小屿转过头。他下意识回避这样的画面,逃避一般,不看闻臻,只顾把药递给闻康知,“快吃。”
闻康知却只看着闻臻,固执地说,“哥,你来。”
闻小屿深吸一口气,闭一闭眼睛,站起身。身后传来稳定的脚步声,闻臻的气息靠近过来,接着他手上的药和水被拿走。闻臻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闻小屿,把水杯放进闻康知手里,从药瓶里倒出药丸,闻康知吃下药,乖乖喝水。他流露出病弱苍白的模样,脸色依然十分惨淡,“哥,我心脏好难受。”
闻小屿站在一旁,看着闻臻转身抬手把闻康知背起来。闻康知纤瘦,人也轻,软绵绵抱着闻臻的肩膀,陷在男人的背上。
“我带他去医院。”闻臻终于说出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对着闻小屿,“你就在家里。”
然后就带着闻康知离开了。
闹剧过后,安静变得更安静。闻小屿一个人站在客厅中央,面前沙发垫凌乱,茶几上放着水杯,淡淡的烟味还没有完全散去。闻康知的行李箱摊开放在脚边,里面只有简单几套衣物,或许是匆忙赶来,或许是不打算再走。
夜晚的风从敞开的窗户阵阵往家里涌,吹得人一身凉意。闻小屿握住自己冰凉的手指,蹲下来,脑袋埋进膝盖。
第15章
“脚,脚!”
姜河嗷一嗓子,闻小屿连忙跳开,不停道歉。
姜河扭曲着脸抽气,还不忘关心闻小屿,“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昨晚没睡好,抱歉。”
他眼眶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人打了蔫似的,姜河便把他拉到一边让他先休息。过会儿森冉教完其他人过来,坐在他身边,“怎么精神不好?不会是练舞练得压力大睡不着觉吧。”
闻小屿坐在一旁抱着水瓶,摇摇头:“没有。歇一会儿就好了。”
森冉说:“别人练舞,我都是使劲催,使劲督促,你呢,我还得小心拉着你点,别让你练太狠累坏了。小屿,你不必太在意这次比赛的结果,跳舞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而已。况且你真的表现得很好。”
“我不觉得自己优秀。”闻小屿低着头说,“我一年多没有系统地学舞,已经落下别人太多了。”
“没有关系的呀, 你看你现在不是已经赶上来了吗?难道有人说你跳得不好吗?”
“我自己觉得自己跳得不好。”闻小屿说,“学长一直教我,可我就是找不到那种双人舞的感觉,我是一个学跳舞的,却没有舞台表现力。”
森冉在心中叹息,看着闻小屿,仿佛在看着自己家一个苦恼的孩子。她握住闻小屿的手,想了想,说,“小屿,你不要着急。这样,今天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回去以后也不要练舞了,可以和朋友约出去玩一玩,转换一下心情,好吗?”
“可是排练”
“只是一天,你的话不会掉进度的。”森冉安慰,“偶尔转换一下状态,说不定能有所突破。相信老师,回去吧。”
下午和晚上没有课,闻小屿难得在白天离开学校。他有些疲惫,也不想到处去玩,便坐上回家的地铁,路上给司机打电话,告诉对方晚上不用来接,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不过十分钟,他就接到闻臻打来的电话。
“没课了?”闻臻在电话那头问。
闻小屿“嗯”一声。
“一起吃个午饭。”闻臻说,声音比平时少了些清冷的意味,“我来接你。”
闻小屿说:“不用了,我有点困,想回家睡觉。”
沉默一阵,电话那头才说“好”,闻小屿便挂了电话,靠在地铁座位上,看着地铁显示屏里的广告。
闻小屿回到家,脱了鞋,慢吞吞走进自己卧室,把书维小说网取下来放在桌上,脱掉外套和长裤,换上家里穿的衣服。他本想往床上躺,看着自己的床,又转身拉开衣柜,从里面抱出一叠毛绒毯,然后抱着毯子哼哧上了楼。
他打开舞蹈室的门走进去,把毛绒毯铺在沙发上。天气凉了,一层薄毯不够,他自己再加一层。闻小屿掀起毯子钻进去,把自己裹起来。
这样睡很舒服。闻小屿闭上眼睛,渐渐放松下来。他不想呆在楼下,那里有让他不舒服、不喜欢的味道。
昨晚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去,导致闻小屿白天排练时净出状况。他极少晚睡,仅一次就折腾得他大半天缓不过来。闻小屿窝在暖融融的毛毯里,躲着窗外的天光,很快睡着。
似乎睡了很久,闻小屿感觉有人在叫自己,还捏了一把自己的脸。他睡得正香,好容易迷糊醒过来,睁眼感到光线暗了许多。
闻臻收回手,说,“起来吃饭。”
闻小屿睡懵了,顶着一头乱毛从沙发上坐起来。闻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就坐在沙发边沿,没挤着他睡觉。窗帘拉上了,把外头的日光一遮,难怪他睡得昏天黑地的。
闻臻把带回来的饭盒放到闻小屿怀里,“两点了。”
闻小屿抱着饭盒,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睡觉,忘了午饭。醒了就饿了,闻小屿也没客气,说一声“谢谢”,就直接坐在沙发上打开饭盒开始吃。
饭盒很丰盛,蔬菜肉蛋和紫米,另一盒装的是水果沙拉和一小盒酸奶,多水果少沙拉,完全符合闻小屿的饮食习惯。
闻小屿吃着饭,闻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坐在一旁不说话。
闻小屿吃完饭菜,拿过另一个饭盒吃沙拉,见闻臻不走,问,“你吃过了吗?”
闻臻说,“吃完了才问我?”
闻小屿低下头兀自吃沙拉,装作不知道。闻臻一手搭在沙发背上看着他,问,“什么时候才肯消气?”
叉子一顿,闻小屿戳进小番茄,过了一会儿把小番茄塞进嘴里,“没有生气。”
闻臻没说话,闻小屿也不说,吃完沙拉喝酸奶,没让自己的嘴得空。等他吃完,闻臻拿过手边另一个袋子,从里面取出一瓶红花油。
他握住闻小屿的脚踝,闻小屿下意识往回缩,“我自己弄。”
闻臻收紧手指,“我来。”
药油倒进掌心,顺着骨节微微还红肿的地方揉开,缓解残余的不适。闻臻控制力道揉按,令闻小屿的脚渐渐热起来。
“妈今晚会过来接康知回去。”闻臻说,“他们住在城西滨湖区,不会来这里住。”
闻小屿缩回脚,坐到一边,“知道了。”
闻臻始终看着闻小屿的脸,尝试着解释,“我不知道他会半夜跑过来。”
“不要说了。”闻小屿侧过头,“这些事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没有生气?”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闻小屿霍地站起来,闻臻立刻握住他手腕,没让人走掉。
他跟着站起身,低声说,“是我没处理好,往后他不会再出现在家里。”
闻小屿想挣挣不开,一双眼睛里都快跳出火星,“做什么不让他来家里?他也是你弟弟,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不是。”闻臻把闻小屿捉回来,摆正到自己面前,“我就你一个弟弟。”
闻小屿像只被一巴掌捏住的雀,听到这句话就哑了火,只低头抿着嘴不说话。闻臻见他终于不扑腾了,就是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干脆半跪下来。
闻小屿不愿意看他的眼睛,偏过头,“说起来真轻松。”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闻小屿很想转身离开。他不想表现得任性不讲道理,但一面对闻臻,情绪就总是走向失控,拼命往心底藏的那些话也一句一句往外冒,“你们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可以接受。所以你不需要再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
两人一个盯着地板,努力忍耐泪意。一个盯着对方,黑眸沉沉。
“闻小屿,我再说一次。”闻臻平静道,“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闻小屿被闻臻领回楼下,回到自己卧室,抱着熊靠在床上一动不动。没过一会儿,门外就响起闻臻的声音,“闻小屿。”
闻小屿忙把熊推到一边,“什么事?”
闻臻推门进来,“晚上和妈一起吃个饭。”
“知道了。”
“跟我去公司吗?”
闻小屿愣一下,“去做什么?”
闻臻整理衣袖,扣好表带,看他一眼,说,“带你去玩。”
“公司有什么好玩的?”
“你下午没课,不如和我一起出门。”闻臻说,“走吧。”
这话在闻小屿听起来几乎没有逻辑和说服力,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床上起身。
经过闻臻身边的时候,闻臻抬手揉一把他的后脑勺,手指抚过他的后颈。
“真难哄。”闻臻说。
闻小屿立刻争辩:“我一点都不难哄!”
后来才知道闻臻说这句话竟然是发自内心,因为闻臻从前从来没有尝试过让某个人开心起来,没有这种想法,更不会有实践。以致第一次发生在闻小屿身上的时候,很是有些费劲的意味。
这回闻臻是自己开车回来。闻小屿才知道他上午还开了一场近三个小时的会议,中午竟然还抽空回家一趟,把他从家里拎出来,下午还要回公司处理工作。
闻小屿再不吭声了,乖乖跟着闻臻到公司去。公司位于某个商业街区的一栋写字楼内,周围一片区域都属于闻家的地产。
大厅里,乔乔早早就下楼等着,见两人坐电梯上来,马上迎上去,“闻总好,小屿你好呀。”
闻臻对乔乔说:“带他四处逛逛。”
然后对闻小屿说:“两个小时后给你打电话。”
闻臻言简意赅,说完就走。乔乔见老板走了,立刻凑到闻小屿身边,“走,姐姐带你上楼去玩。”
乔乔如今已经把闻小屿当作自己的小福星,只要闻小屿出现,自己的工作量就会大幅度减少,主要任务不是陪吃饭,送玩偶,就是接送,带着玩,简直没有比这更轻松的助理工作。想当年刚跟着老板来首都开拓市场的时候,她忙到内分泌失调,无数次差一点就累到不想干。
闻小屿跟在她旁边,“乔乔姐,你们都在上班,我跑去玩,这样不好吧。”
“没事的,你上来看就知道了。”
闻小屿跟着乔乔坐电梯上楼,进入办公层。室内设计充满简约大气的现代风格,整面落地窗收光极好,由于楼层高,窗外能看到大片的天空。
此时正是上班时间,楼层间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大家看起来都繁忙而专业,闻小屿差点想贴着墙走,生怕拦着路。
许多经过的人都会看一眼闻小屿。有人问,“乔乔姐,这位小帅哥是谁呀?”
乔乔就回答:“是闻总的弟弟。”
一时好像所有脑袋都抬起来好奇看向闻小屿。在更多好奇涌上来之前,乔乔带闻小屿进了休息室,关上门。
公司有两层楼专门用来做休闲娱乐区,有私人影院、咖啡厅、游戏房、健身房等等区域。但上班的时候,那里通常人少,乔乔特地把闻小屿带到工作区,让他在大家面前露面。
她在集团做了九年,从一个初入职场的小会计一路做到闻臻身边的助理,对于自家老板的意图,不说十分了解,也是八分清楚明白。闻臻要她带闻小屿在公司四处逛逛,话里意思便是让大家都见见自己这个弟弟,看清人,认清脸,以后不要弄错了。
尽管从不打听老板家私事,但乔乔还是能察觉出一些事。从前在本部上班时,她偶然见过闻总的另一位“弟弟”。那时一个男孩招呼也不打大剌剌走进来,说要见自己哥哥,一问哥哥是谁,说是闻臻。可闻总当时正忙,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人上去过。
熟悉闻臻的行事方式后,乔乔以为自家老板与家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般,比普通家庭有距离感得多,就像老板本人一样冷淡寡情。
于是当闻臻带着闻小屿出现在机场,让她给闻小屿买这送那,又把闻小屿带到公司来的时候,乔乔跟随老板的意志,第一时间对闻小屿空前重视起来。
休息室比茶水间大得多,有沙发,茶几,电视,乔乔带闻小屿到沙发坐下,把装满零食的大收纳盒和饮料挪到闻小屿面前,“弟弟想吃什么就拿,电视可以看好多电影电视剧的,还可以连手机打游戏。”
“谢谢。”闻小屿规矩坐在沙发上,“乔乔姐,你去忙吧。”
乔乔打开电视,教闻小屿自己选出一部喜欢的电影放,告诉他卫生间的位置,让他有任何事就和她打电话,这才离开。
她回到自己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几个主管来她这里拿材料,顺便好奇打探:“乔乔姐,那个男生是闻总的弟弟吗?”
“是的。”
“他好白好漂亮呀,我还以为你领了个小明星代言来公司呢。”
“不可以拍照的哦,和你们部门的人也都说一下。”
“好好。”
闻小屿坐在休息室里,拿了一包粗粮饼干吃,一边看电影。期间有几个人进来拿零食饮料,都是笑着和他打个招呼就跑出去了。闻小屿看了会儿电影,才意识到自己坐在这里,大家好像都不敢进来久呆。
他顿时如坐针毡,想来想去,还是关掉电视,把桌上零食收拾好,起身轻手轻脚推开休息室的门,在一干众目睽睽下往外溜。经过乔乔在的办公室时,乔乔眼尖,一抬头捉到他的身影,“弟弟!要去哪里呀?”
“我去楼下咖啡厅坐着。”闻小屿在门口对乔乔解释,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外挪,“谢谢你乔乔姐,不耽误你们工作了,再见。”
说完客客气气对乔乔挥手,转身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第16章
闻臻到楼下咖啡厅找到闻小屿的时候,人正抱着手机津津有味看一部喜剧电影,面前桌上放一杯快见底的冰水。
他走上前,从后面把人脖颈一捏。闻小屿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转头一看是他,“别突然吓我!”
“你怎么一刻也坐不住?”闻臻皱眉。让他好好呆在哪里,他偏偏就不,每次不是躲起来就是跑掉,滑不溜手,让人心情不耐。
闻小屿说,“别人都在工作,我在那里吃吃喝喝,不是很奇怪。”
闻臻没答话,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笨蛋。闻小屿敏锐察觉,“你那是什么眼神?”
闻臻不再多说,把闻小屿拎上车,带去吃饭。
李清专程从家赶来首都,去了趟医院,再到饭店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李清平日里很忙,她是当地音乐家协会会长兼广播艺术团演员,每天从家到剧院两头跑,有时丈夫需要住院,她还要前去照顾。
家良与她说得很清楚,自己这边让护工照顾就好,她主要负责看好康知,让康知好生呆在灵香山的别墅,不要让他跑到首都去。
丈夫的心思,李清都明白。尽管有时候她不喜欢丈夫这样的冷静和无情。小屿是她失而复得的小宝,康知也是她抚养了二十年的孩子,让康知回到那样糟糕的亲生家庭中去,李清也不乐意。
她曾想着让小宝和康知见面,期望两个孩子可以和睦相处。然而闻家良不许,不仅让康知搬去灵香山住,甚至直到康知到自己面前来哭诉,李清才得知丈夫已经把他名下的财产统统转走,唯留自己这边给孩子的一些资产未动。
李清得知后,跑去找闻家良,在丈夫面前委屈问,“你这就不认康知啦。”
闻家良悠悠坐在花园里晒太阳,“你给他的,我又没动。”
“家良,你知道康知从小受宠,现在你突然把东西都拿走了,他在我跟前都闹好几天了。”
“你也知道你把他宠坏?仗着自己心脏不好,都快成家里的霸王了。”
李清只好说,“康知只是有点任性,心又不坏的。”
“小宝性子软,单纯,对钱没什么欲望,只喜欢搞艺术,你也看到了。”闻家良对李清说,“要让他把自己当闻家人,光只是给东西不行。还要让他知道他才是家里唯一的小儿子,就他一个,没有别人。”
李清担忧,“可你做得这么果断,万一康知记恨上小宝怎么办?”
“所以让闻臻陪着小宝,让你看着康知。你是母亲,我知道你爱得深,放不下,你还想继续抚养康知,我没有意见。但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明白,清清,小宝好不容易回家,别人不能再让他受委屈,自家人更不行,否则我们谁能对得起他?”
闻家良不让康知和小宝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李清回去细想过以后,也认为这样更好。小宝性格单纯,与她一样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艺术道路,旁的东西都不是非常在意。而康知心思多,又受宠爱,趾高气昂惯了,李清还真担心他会欺负小宝。
她最不想的就是小宝的练舞生涯受到一星半点的阻碍。李清曾因一次生病坏了嗓子,花了很久才休养回来。那段日子是她最煎熬黑暗的时光,身为演唱者却不能上台唱歌,不知自己的嗓子还能不能好起来,恐惧自己年纪轻轻就被舞台抛弃。因此当李清得知小屿从首都舞蹈学院休学在家打工时,才那样恨透了杜家的无能;得知胡春燕竟然供着小屿从小练舞一直到大学,心情又复杂到无以言说。
李清推开包厢的门,兄弟俩已经在里面等她。闻小屿看见她就站起来,依旧不大习惯地叫一声“妈”。
李清放下包,走过去抱一抱闻小屿,“都怪妈妈不好,小宝是不是受委屈了?”
闻小屿不自在,“没有。”
一旁闻臻说:“明天回程的机票已经订好,到时候我会让人送你们去机场。”
李清颇有些无奈。她的丈夫和这个大儿子,真是一脉相承的薄情,不知是好是坏。
她小声问闻小屿:“哥哥有没有欺负你?”
闻小屿还被问住了。要说没欺负,明明是吵过架了,要说真欺负,好像也没有。他傻一会儿,含糊答:“没有。”
李清拉着闻小屿坐下,温声细语地,“康知就是脾气不好,冲动,怪妈妈太纵容他了。要是他和你说些不好听的话,小宝千万别往心里去。”
“嗯。”闻小屿点头,“他好些了吗?”
“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闻小屿思索片刻,还是对李清说:“那天我看到他抽烟。他既然有心脏病,就不要让他抽烟了。”
李清吃惊睁大眼睛,后有些气恼皱起眉,“这孩子怎么!”
闻臻说:“吃饭。”
这个话题便到此停下。李清很快调整过来心情,在小屿面前她不愿意流露负面心情,之后依旧笑着与他聊天。
中间闻小屿起身去卫生间,饭桌上剩李清和闻臻。李清这才说:“难怪康知这次反应有点严重,这孩子竟然还在偷偷抽烟。”
闻臻说:“他还有这毛病?”
“还不是你做的榜样。他什么事都喜欢模仿你,你抽烟,他立马就学来了。”
闻臻无言。李清叹了口气,又说:“康知躺在床上还跟我说,说是你把他背到医院的。本来以为你关心他,看来多少还是在意的。”
“妈,避免以后误会,有些事我还是现在就说清楚。”闻臻平淡道,“我带他去医院,是因为他在家里吓到闻小屿了。如果他出事,闻小屿的心情会很不好。”
李清愣住,“什么?”
闻臻说,“您还想把康知当作自家人,我无所谓,家里可以养他一辈子。但他的地位从今以后不可能和闻小屿相提并论。”
这番冷漠的话让李清一时心中难过,“你就算这样想,何必说得这么直接?康知从小最喜欢你,天天粘着你转”
门推开,闻小屿从外面走进来,话题戛然而止。闻小屿感到气氛有些怪,不安看看李清。闻臻对他说:“过来把汤喝了。”
闻小屿坐过去喝汤。李清心中暗暗叹气,拿大儿子没有办法,就像和自家丈夫也谈不拢一样。两个男人都是这偌大一个家的顶梁柱,也都是一般的独断专行。
好在小儿子乖乖甜甜的,还像她一样喜欢艺术。家里丈夫从商,大儿子从商,康知在大学学的也是金融。小宝对商业毫无兴趣,专心跳舞,叫李清看着就觉得可爱。她真想跟着自家小宝到首都来住,天天好好照顾他。
可就像丈夫所言,即使是她,也不愿意让另一个娇纵的孩子打扰到小屿的平静生活。
吃过饭后,李清与兄弟二人告别。闻臻和闻小屿回到家时已是九点多,闻小屿难得在外面玩这么久,精力用在跳舞以外的事情上,总是变得有限。他打个哈欠,倦倦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闻小屿精神一些,去厨房倒水。拿杯子的时候听到自己手机远远地响,他端着杯子到处找,在沙发上找到自己手机,拿起来看。
是森老师在群里发的他们排练舞蹈的视频。闻小屿把杯子放下,蹲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点开视频看,专心研究自己跳舞的动作和神态。他看着看着就趴到桌上,脚跪到椅子上翘起来,伸长胳膊,习惯性地抻腰拉筋,眼睛还认真盯着手机屏幕。
闻臻一进来就看到他这奇怪的姿势,“你在做什么?”
“看我们排练的视频。”闻小屿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一眼闻臻,手拨弄一下手机,状似随意问:“你要看吗?”
闻臻走过来,闻小屿矜持抿着嘴,起身把手机拿起来往他那边挪一点,进度条拉到最开始重新放。
背景音乐响起,闻臻站在闻小屿旁边看视频。他没什么表情,但目光专注,近十分钟的舞蹈视频,他一言不发从头看到尾。
闻小屿流露出期待的小模样,“如何?”
闻臻说,“这个男生是你的舞伴?”
“对,我在剧本里扮演的是一个女性角色,跳的是女位。”
闻臻一手放在桌上,食指轻轻一磕。他看上去没有要表扬的意思,面无表情的,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闻小屿心里便有些打鼓,“你觉得跳得不好吗?”
闻臻看向他,黑眸深沉不见光,开口,“你的双人舞跳得一般。”
不知为何,这话从闻臻嘴里说出来,打击程度竟然比森老师还要强烈。闻小屿心中顿时非常沮丧,他忍着失落,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过脆弱,“我知道,老师也说我这部分跳得不算好。”
“你和你的舞伴关系如何。”
这话问得毫无缘由,闻小屿莫名,还是如实回答:“就是一起排练的学长,普通朋友。”
“你们饰演的是一对情侣?”
“嗯。”
闻臻侧过身来,完全面对着闻小屿。他身形修长高大,眼眸垂下时,薄薄的眼角就显得挑起,透露冷漠与压迫感。闻小屿莫名有些不安,站在闻臻身前的阴影里,抬头看他。
“你还需要练习。”闻臻说。
“我知道。”闻小屿回答,“我每次排练都会和学长”
话音未落,他被握住手腕。闻小屿茫然被拉着往前两步,站在厨房空旷的平地上。灯落下光,映照他的皮肤微微发光。
“四分十七秒的时候,你抱着舞伴旋转下腰的动作生硬,表情也不到位。你的老师没有提醒过你?”
“有的。”
闻臻说的话和森老师当时提出的问题几乎一模一样,看来后来反复练了那么久,他还是没有练好。闻小屿迟疑道,“森老师说我跳双人舞没有那种亲密的感觉。”
“换个人练。”
闻小屿怔怔抬起头,见闻臻也低头看着自己,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那双黑眸深深,几乎要把他吸进去。
闻小屿的心跳开始没有征兆地加快。
“我和你也练、练不了。”闻小屿抽回自己的手,回避闻臻的视线,小声说,“你又不会跳舞。”
紧接着他被搂腰拉过去。闻小屿吓得身体瞬间紧绷,抬手抵住闻臻胸口。
“你不需要练习技巧。”闻臻握着他的腰,没有用力,“你只需要找感觉。”
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闻小屿屏息凝气,期望借助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他不知所措扶着闻臻的手臂,闻臻温热的呼吸和熟悉味道从上而下包裹住他,闻小屿竟然在这样的包围下开始感到眩晕。
“你跳起舞很软,为什么一贴到舞伴身上,关节就变硬?”
“因为我不太习惯双人舞。”闻小屿低着头,闻臻的嗓音低缓,弄得他耳朵通红。他还是说出实话,“我不喜欢别人很近地挨着我,不喜欢别人在我脸边呼气。”
这些话,他半个字也不敢讲给森冉和姜河听。这是他自己的小毛病,和姜河学长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不习惯身体接触,尤其是热的、汗湿的、喘息的躯体,总让他内心生出点不可明说的小嫌弃。
闻臻依旧搂着他的腰,低头看着他,“我现在抱着你,你怎么没有不喜欢?”
“谁说我没有?”闻小屿反驳,他的小腿肚都站麻了,他抬手去推闻臻,“你快松开”
闻臻纹丝不动,像一座沉稳的雕像。
“你既然要跳舞,总要克服。”闻臻说,“现在就练。”
他的话简练无情,即使是亲密的陪伴行为,也仿佛命令一般。闻臻说得没有错,既然自己想要在舞蹈的路上走下去,这种心理状态怎么能不改正?更何况这是他真正意义站上大舞台的第一支舞。
闻小屿迟疑重新扶上闻臻的肩膀,鼓起勇气抬头看一眼他,又飞快垂下睫毛,声音轻软,“我不知道怎么找到那种亲密的感觉,森老师说呃精神的亲密无间,肉体的欲拒还迎?”
闻小屿在说些什么,闻臻难得没能完全集中注意去听。手感和视觉终究有差别,真正摸上去的时候,闻臻才意识到闻小屿的腰有多窄,且没有想象中十分柔软的质地,反而充满力道和韧劲。怀里的人还冒着洗浴过后清爽的淡香,裹挟水汽升腾,皮肤在灯光下展现健康的白皙质感。
闻小屿很热,腰后被手掌覆盖的一片皮肤已近乎发烫,他有些受不了,想从闻臻的手臂里离开,却被一下搂回来,上一刻闻臻还没有用半分力气,此时却几乎抓起他的腰,闻小屿猝不及防脚尖离地,差点扑进闻臻怀里。
“跑什么?”闻臻的低沉嗓音近在咫尺,“和别人跳可以,和我不行?”
闻小屿感到腿软,产生缺氧的幻觉,心跳激烈到牵动大脑神经,一切都仿佛陷入令人心悸的不真实。他猛地推开闻臻,身体撞在桌边。
“不行。”他的嘴唇竟然在微微地发着抖,短短几分钟,好像经历了大汗淋漓的几个小时,一切都来得突然,闻臻浑身散发着令他感到陌生和紧张的气息,闻小屿扶着桌沿退后,再退后。
“这样很奇怪。”他艰难说出这句话,后转过身,飞快从厨房逃走。
闻臻看着闻小屿跑开的背影,安静站在桌边,垂在身侧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慢慢正在隐去。
他离开厨房,回到自己卧室拿过换洗衣物,一言不发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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