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穿越伊始(1 / 2)
时归从未想过,平凡如她,竟也能在故去后逢有奇遇。
——穿越。
当她从妇人胎腹中降落,呱呱坠地。
伴随着婴儿的哭啼,一个崭新而模糊的世界在她眼前展现,耳际的嘈杂声让她恍惚惊疑。
但扑通扑通的心跳,又在无比确定地告诉她——
她拥有了一次新的生命。
即便新生坎坷,周围的许多人对她抱有着恶意,可至少,她还有一个爱她若生命的娘亲。
穿越第一年,时归是在襁褓中度过的。
也正因为她只会咿咿呀呀,外表看来只是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的婴童,大人们才会毫无顾忌地在她床前妄言。
前脚才在她娘亲面前夸她乖顺漂亮,只等娘亲一出门,这些人就变了个脸色,满是不屑地改口道:“一个没了爹的小丫头片子,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这辈子也难有什么出息。”
“要我说,早在知道二丫怀孕的时候,就该把她赶出去,原养了个闲人就够烦了,这又来了个小拖累。”
“行了行了,要是没有二丫头,家里的累活重活又让谁去干……她这刚出了月子,便是为了孩子,也肯定会好好表现,以求娘家留下她,正好让她去地里,其他人也能轻省些。”
“至于这丫头片子……且养上个七八年,寻个富户卖去做童养媳就是了,总能把这些年的花销赚回来。”
受刚出生不久的影响,时归还无法看清人脸。
她只是能看见襁褓外攒动的人头,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各不相同,只皆对她和娘亲多有贬低。
时归又气又恼,可手脚皆被襁褓束缚的她除了能哭闹两声,连挥手打人都做不到。
而没有娘亲在身边,任她哭哑了嗓子,也没有任何人在意,甚至有人被她哭烦了,直接一巴掌捂在她的口鼻上,直至她因窒息憋得小脸胀红,眼白都开始外翻,才见手掌移开。
哪怕她如今的身体尚不足周岁,可时归毕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那些污言秽语及苛待,一丝不落地刻在她脑海中。
幼儿的身体嗜睡。
时归每一次将睡去时,都是怀着满腔的怨怼的,一边期待着娘亲的归来,一边暗暗决心,来日总要报复回去。
穿越第二年,时归可以断断续续地讲话了。
她可以踉跄着两条小短腿,跟在娘亲后面,一起去河边浣衣,再时不时给娘亲擦擦汗、端端水。
虽然每到最后,她总是会趴在河边的石头上睡去,等被身下的颠簸唤醒时,小小的身体已伏在娘亲瘦削的背上。
娘亲微微偏头,温柔问她:“囡囡睡醒了?”
“槐树开花了,等今天晚上,娘亲去给你打些槐花煮水吃,娘亲藏了一小点黄糖,一起煮进去,囡囡一定喜欢。”
温声细语中,时归将脸颊贴在娘亲肩背上。
她贪恋娘亲的温度,却又不忍让娘亲受累,最后流
连片刻,便主动提出:“娘亲,你放我下来吧。”
“我已经休息好了,我帮娘亲提木桶……”
杨二丫是出嫁了的妇人,纵使夫家都过世,但她生下的女儿,断没有随杨家姓氏的道理。
时归周岁时,杨二丫去地主家搬了一天的砖瓦,得了十二文钱,交给家里换了一枚鸡蛋。
也是在那天,时归有了与上一世一样的名字。
虽然寓意有所不同。
杨二丫蒸了一碗鸡蛋羹,才出锅就被家里的小儿抢去大半,只留了不足四分之一,还是她疾言厉色得来的。
离开时,长嫂的叱骂透过窗子传出来,指桑骂槐,言语间都在说,她跟女儿根本配不上吃好东西。
对此,杨二丫只是端着所剩不多的鸡蛋羹,步伐愈快。
她不禁想起对自己爱重有加的夫君,而如今,她不过是想给女儿过个生辰……怎就这么难呢?
在夫家的生活与这两年的经历形成鲜明对比,她第一次委屈到几近窒息,豆大的眼珠接连砸在粗粝的手背上。
等杨二丫回到房间后,她已收拾好了情绪,只眼尾还有一点红,她笑得柔和:“囡囡来,娘给你蒸了鸡蛋羹。”
时归敏感地发现异样,难过地低下头,却并未说什么。
杨二丫说:“等过了今日,囡囡就是一岁了,也该有自己的名字了……娘亲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讲过你爹?”
“说起你爹,却是个极好的人,他博学多才,却从不恃才傲物,待人又是和善,于长辈尊敬,于妻子爱护,年纪轻轻便成了秀才老爷……他姓时,”
“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1]的时。”
“囡囡便叫……时归可好?盼归盼归,只盼君归。”
对于素未谋面的亲爹,时归很难生出什么感情,甚至还有一些埋怨,怨他为何要留娘亲独自受苦。
偏偏在娘亲嘴里,爹爹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纵使消失了两年,依稀不改他在娘亲心目中的印象。
杨二丫说:“你爹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只要等他处理完,能脱身了,肯定就回来接我们娘俩了……”
“阿归啊——”杨二丫轻叹一声,将下巴搭在女儿头顶。
她缓缓闭上眼睛,无声幻想起夫君归来的那天。
随着年岁渐长,时归在襁褓时的记恨,到底没能报复回去,只因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便是她将家里人的恶行说出来,除了撕破脸面与之彻底交恶,并不会改变她跟娘亲的处境。
虽然时归很想跟娘亲搬出去住,可她这两年也从其他人的口中陆陆续续得知,这个想法是无法实现的。
便是她如今所在的杨家,也是望蜀村的外来户。
虽不知杨家为何舍弃故地举家搬迁,可杨家能在望蜀村落脚,全凭家里人丁兴旺,又给村长使了好些银子,这才分到了一块宅基地,起了大小五间房。
当然,这五
间房里并没有时归和娘亲的住处。
早在她周岁时,她和娘亲就被赶去了灶房住,在灶台不远处用稻草铺成床,抬头就是漏风的屋顶。
杨家在望蜀村扎根尚如此困难,换做一个没了夫家没了娘家的寡母,还带着一个仅两岁的女儿,更是难如登天。
而且时归还亲眼见过,村头的老光棍多次纠缠娘亲,全因娘亲及时跑回了杨家,才免去了糟践。
若她跟娘亲搬出去独住,就算能解决了住处和生计,可安全呢?那些不怀好意的恶人呢?
也正是因此,哪怕杨二丫在娘家备受磋磨,也始终不曾提过离开,数不尽的委屈和痛苦,皆被她吞进了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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