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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0 章 滕王阁上的乐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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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伯屿阎都督下马车的时候,足下不由顿住。

他仰头望着飞阁流丹之滕王阁,低头便见滕王阁下停着的各等官制的马车——其中不乏三品以上朝臣或是有爵之人才能用的象饰朱里青釉车。

还是陪同他来赴宴的女婿,在旁轻轻提醒了一声,阎伯屿这才回神往里走。

说来,阎都督赴宴的心情,并不轻松。

因他实在不知道,姜侯今日为特意要请他来赴宴?甚至连他女婿,不过是洪州一个七品录事,竟然也收到了一张请帖。

当然,这份请帖就不是姜侯或是崔少卿亲自下的,而是一位名叫王勃的书令写的。

但这几个书令史代表的,不就是姜侯的意思吗?

阎都督他实在不明白——明明……过去的大半年,姜侯都把他当空气了啊。

何为都督?

大唐《职官制》明注:一州都督,领镇戎事,掌该州军事。

换句话说,当地最高军事负责人。

阎伯屿就是洪州都督,按说,巡按使在洪州的一切公务,都该他配合护卫工作。

然而,过去的大半年,姜侯甭管是抄洪州世家,还是检田括户事,全都没跟他打一声招呼。

配合姜侯工作的,竟然是京中天后特诏派来的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

最开始,阎伯屿心中也曾经有过几分不满:为了抄洪州的几个世家,姜侯竟然特意申请从京城调兵遣将,这岂不是明摆着看不上他?

被人当空气的滋味可不好受。

然而随着抄家结束,整个江南西道检田括户的开始,阎都督的不满迅速烟消云散了:这事儿他真干不来!

甚至有了几分庆幸:还好姜侯看不中他啊。

而这三个月翻天覆地似的‘检田括户’过程中,阎都督老老实实把自己当成一幅壁画,一动不敢动。只每天数着日子,盼望这场风暴快点过去。

虽说阎都督觉得自己没犯错,但谁知道姜侯的台风尾会不会忽然扫到自己呢?

比如,江州的刺史就倒了霉:据说,他只是将一些原属于流外胥吏可考的官职(且不过是九品从九品的官职),没有按吏部要求让当地胥吏考试,而是直接给了荫封子弟,被一个驿长小吏给举报后,就没了刺史位。

阎都督当时就在想:这都是什么芝麻绿豆的事哟!巡按使是咋知道的?

这种在阎都督看来极小的错误,他也不确定自己没犯过。因此只好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姜侯完了差使,恭送她去旁的道、州。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姜侯也在江南西道待了大半年了,也该换个地折腾……不是,换个地巡察了不是?

终于夏去秋来,江南西道检田括户事告一段落,甚至滕王都要改换封地,姜侯也要举办什么‘送别宴’。

阎都督大喜:这尊大佛要挪地儿啦!

却不想,自己竟然收到了滕王阁宴的请帖,且是姜侯

亲笔所写(),‘请’他一定要到。

这突如其来的请帖⑺()_[()]⑺『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给阎都督带来的忐忑绝对大于惊喜。

阎都督的心情就是:求求了,姜侯你继续把我当空气好不好?

*

阎伯屿取出自己的鱼符,递给眼前身着青色官袍的年轻官员。

这年轻官员已经自我介绍过:书令史杜审言。

杜审言看过鱼符后,带笑行下官礼:“阎都督。”然后将人往里引:“都督请。”

若从前,对着个年轻八品官,阎伯屿给个眼神就算回礼了。

但面对巡按使的‘文秘’书令史,阎伯屿就颔首还礼,一路随着杜审言往里走的时候,还和和气气跟他聊起了家常,比如你爹是谁啊,你爷爷是谁啊,你是怎么被选进巡按使之伍的?

正好问到了杜审言的心坎上,连忙表示自己是被姜侯亲自点名做书令史的。

然而一路和气聊着家常的阎都督,在进入已然丝竹管弦细乐声喧的滕王阁二楼时,不由再次顿足怔住,甚至脸色都变了。

杜审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即了然,很快告辞去门口迎候下一位贵宾。

体贴的给阎都督留下消化震惊的时间——

说来,杜审言起初也有点震惊的:朝野风俗如此,凡有宴饮必有乐律相和。然而这次,姜侯定下的抚琴奏乐以衬佳宴的乐人……都是被抄家后的洪州诸家之子孙!

也不怪阎都督都被震惊的变了脸色。

出门的杜审言却想起姜侯定下这件事的神情,依旧是飘然乘云一般的淡然,她道:“一切皆按律而行?有何不可?”

没错,作为大唐遵纪守法好干部,姜沃这件事干的,没有一点儿违背律法之处。

《唐律疏议》有规定:罪役户没入官中,择诸司之户教充之——男年十三以上,在外州者十五以上,容貌端正,送太乐;十六已上,送鼓吹及少府教习。[1]

姜沃很平静对杜审言道:“他们曾违背律法‘逼良为奴’,逼迫良民为奴婢乐人。”

“如今按律,其合族罪发没入官中,当为乐户。我令其宴上奏乐,乃其本职,又有何委屈之处?”

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好不好?律法明定:长的不好看的,不年轻可人的少年郎,还不配做乐户,只能没入刑部先入奴籍等着再分配呢。

阎都督怔了半晌。

虽说这些人确实是按律没入乐籍,但……到底是从前能跟他坐在一处筵宴笑饮的世家子弟,如今却就要坐在墙根下的圆木凳上,为点缀宴席的乐户。

其中滋味,实在令人难以辨别。

而且阎都督第一次发现,这些乐户都低着头——他从前参加过无数场宴席,从来没有想过有些乐伎为何要一直低鬟,若没有客人特意要求,就不肯抬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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