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第288章(1 / 2)
……
——噗呲!噗呲!
是大片的雪块, 抛洒在地面上的声音。
宁静的林中雪地,在城破一个月后的某一日,黑夜褪去, 太阳初升的那一刻。
有一只手从雪地里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十分老迈的, 像裹着枯树皮一样的手,甚至还有一些焦黑的痕迹,不多, 但在这洁白的雪地中却能无比清晰的看到。
那只手从雪地中伸出后,紧跟着,又有一只手伸出,那两只手胡乱的摸了几下,最后抓住雪地边上的野草, 扑腾好久,最后才将连带着两只手下面的整个身体都一起拽了出来。
这人爬出来后, 整个身影便站在雪地上,看着头顶上的阳光,像个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随着这个身影从雪地爬出, 紧跟着,又接二连三的, 不停有身影从雪地里爬出。
这些人爬出来后,一个个站立在林中,都茫然四顾站了好久。
最后,才在一阵鸟儿的鸣叫下, 迈开脚步, 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
……
砰的一声,原本严丝合缝的主堡大门忽然轰的一声打开了,像是被外面的什么人大力推开一般, 忽然便惊醒了城堡大厅内的众人。
这一次,因为更深一度的把握,让玩家们没有陷进幻境中,而继续清醒着的众人回头一望,却看到那大开的大门后一道气喘吁吁的年轻鲜活而纤细的身影。
那是一个才十六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有着碧绿色的眼睛,深邃的五官,较好精致的面容,还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一头金色的头发在门后的明亮的月光下仿佛还发着光。
只是此刻,这小姑娘还在弯着腰喘着气,她的双手拎着裙摆,胸膛一起一伏,张着嘴巴话都说不出,碧绿色的眼睛周围红彤彤的,目光不安却又无比坚毅的看着门内。
她看到了门内的一切,看到了已经快变成干尸的城中心,那些家族众人,还有地上的扭曲的符文图案,散发着血气的黑线,浓郁四窜的黑气,以及,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和母亲。
安哥拉家的小姐德琳此刻自然是恐惧的,她眼中浮现出的无法控制的慌乱的情绪就可以证明着这一切。
然而很快,这股恐惧就在她的眼中褪去,被另外一股像火焰一样的光芒而取代。
德琳等胸膛上的起伏微微平复,便抿着唇直起腰,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环顾了城堡大厅内一圈,最后将目光盯在了站在大厅最高处的两个身影上。
然后,拎着裙摆,踏进了城堡。
她在此刻依旧保持着礼仪,步调缓慢而平稳,目光坚定的,穿过已经像怪物一样的人情和弥漫在四周的浓郁黑气,一步一步的走向,站在那高处台阶之上的老德文希尔。
哪怕德琳那蓬松裙摆下的小腿打着颤,她也最终咬着牙,穿过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大厅,走到了老德文希尔的面前。
走到老德文希尔的面前后,德琳先是看了看被对方牵在手中的诺兰.德文希尔。
此刻的诺兰德文希尔正闭着眼睛,身上蔓延着无数的黑线,看着那些线,德琳像是明白什么,才又一咬牙,直面面向老德文希尔,强行平复好情绪,才先是拎着裙摆行了一个淑女的礼仪,声音微颤而坚定的开口道。
“我终于打开了那扇大门,阁下,我想,您就是住在城堡中的那位领主大人吧。”
老德文希尔其实才睁开眼睛不久,他其实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但看着眼前这个稚嫩青春的小丫头,还是嘶哑着声音开口回了她,道:“我现在不是了……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孩子。”他明知故问的问道。
德琳站在台阶下,半仰着头,定定的看着他,看着这个老人:“我想请您将那些被带进城堡的孩子们,还给我。”
老德文希尔笑了笑:“我想我没有办法还给你了……”
德琳尽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冷静的问道:“为什么?”
老德文希尔:“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德琳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了:“你让这个城堡吃了他们吗?”
“是的。”
“……全部……吃了吗?”
老德文希尔顿了顿:“……是的。”
“为什么?”小姑娘原本清脆好听的声音猛的尖利起来,她带着愤怒和不敢相信这一事实的抗拒,眼眶通红的吼道:“你为什么吃了他们!”
老德文希尔静静的看着她,足足好几秒之后,才又笑了笑,道,:“噢,孩子,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你的父母,你的家族,瞧,他们就在那里,你可以亲自问他们……”
德琳回过头,看向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和母亲,咬着牙齿目光通红的看了他们良久,才忽然猛的拎着裙摆奔跑了过去,不顾他们已经快要散架的身躯,流着眼泪抓住他们疯狂的询问,询问那些孩子的下落,询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他们却像看不到眼前的德琳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因为他们都已经沉浸在了黑色的幻境之中。
直到德琳顺着养父养母僵硬的身躯跌坐下去,站在台阶上的老德文希尔才嘴唇动了动,开口:“我想你可以帮帮她,帮帮这个孩子,对不对,女巫小姐。”
他对着莫颜如此说道。
“是的,我可以。”说完,莫颜一挥手,将跌坐在地上哭泣还在不停重复着为什么的德琳也包裹进了黑气之中。
当年,老德文希尔及其族人死去后,被埋进了安乐乡的雪地林中,他们本该从此与世长辞,长埋于地。
哪怕他们是那样的死去,灵魂充满了痛苦与怨憎。
他们确实本该如那修士所言,在这传说中的安乐乡中得到净化,得到安宁……
可是安乐乡已经不是原本的安乐乡。
那个婴孩也还活着,那个被众人视为恶魔,视为恶种的婴孩没有死去。
它没有如同它的亲人一样死在大火之中。
它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去呢?
它曾经在已经死去的母亲冰冷的肚子里时没有死去,在无人的林中雪地时没有死去,又怎么会在此处轻易死去?
它的哭声招来了那些有着红色眼睛的灰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一方面是人,一方面又不是人,它确实已经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杀不死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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